昏暗狭窄的牢房里,空气潮湿而又黏腻。
血沿着冰冷的锁链滴落下来,填满每一条地缝,充斥着鼻腔的尽是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一桶冷水当头淋下。
被铁索吊在半空中的一袭青色晃了晃。
黑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惨白的一点皮肤,还有只紧闭的眸子,被水浸湿的睫羽颤抖了下,缓缓睁开来。
琥珀色的瞳子里,倒映着人间地狱。
半死不活的囚犯被一根根铜柱隔开,发出微弱而痛苦的惨叫,面前的刑具沾着新鲜的血肉,流转着狰狞的光芒。
哪怕再坚定的人,到了血隐阁的地牢,不出半日便会口吐真言。
这便是御用的杀手组织。
那些爱八卦,可爱的,怂头怂脑的影卫,立在此处,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冷血杀伐的本质。
他们露在黑色面罩外的眼睛,毫无感情波动地盯着砧板上的鱼肉。
鱼肉浑身湿透,淡红色的水珠顺着青色衣袂往下滴。
胸口衣襟撕裂开来,赫然有一道血色鞭痕。
白衣少年见他醒过来,抱着长鞭冷笑。
“一鞭子下去就昏了,你未免太不经打了吧,厉青澜。”
闻言,青色人影一动不动。
胸前的伤口沾了水,疼痛蔓延向四肢百骸,他白着脸低低抽气,褐眸盯着胸口,看也不看眼前的刀俎。
被无视的阿竹气得脸色涨红,抬手又是一鞭甩上去,布满了倒刺的鞭身破开空气,瞬间便撕裂了厉青澜肩上皮肉。
喉头闷哼一声,面上更白叁分,几乎透明。
厉青澜终于抬眼看他。
阿竹被他眸底的寒意吓了一跳,恼羞成怒又抽了一鞭子。
一旁的阿云抱紧了怀里瑟瑟发抖的白兔,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你敢瞪我?你信不信我抽死你?!”
一连数鞭抽下去,青衫已然成了血色。
厉青澜牙关渗血,气息破碎,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淌下,混进血里。
他却始终不吭声。
只是因为疼痛以及失血过多,让他眸光接近涣散。
阿竹手都抽酸了,也没拗动这头死倔驴。
他叉着腰缓了两口气,目光从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游弋到他白纸似的脸上,眼睛一亮。
手指掐住他下颚,指甲陷进肉里。
“你不就是仗着这幅好皮相?”阿竹盯着他低垂的眸子和血色全无的嘴唇,笑意诡谲,“我现在便毁了你的脸,你看看阁主还会不会让你爬上她的床!”
“……”
琥珀瞳子里,眸光凝聚起来,厉青澜睫羽微抬,平淡地回视他。
“怎么不敢杀我?废物。”
“……?”
这个现在说话都虚弱到只能用气音的家伙,他在嚣张些什么?
他当真以为他不敢杀了他吗?
亏得那一幅画,安绒肯定对他彻底失望了,就算她在这里都不一定会救他,更别提她不在这儿了,他大可以将他杀了之后告诉安绒是皇帝的人找过来把他掳走了。
这偌大的血隐阁里,也没有谁会在乎这个厉家人的生死。
丧家之犬罢了。
“给我拿把刀来!”
阿竹恨得牙痒痒,伸手去接身后递过来的长刀。
使了些力,刀却纹丝不动。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朝身后低吼:“你给我啊!”却在转过脸后,整个人僵住。
入目的是一团火,红得刺眼。
一曳红裙在暗色的地牢里尤为艳丽,灰色狐狸瞳雾气迷蒙,对上他双眼,看不出情绪。
安绒握着刀,语调毫无起伏。
“本座的小竹儿翅膀硬了,都会用私刑了,嗯?”
——?!
——安绒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掐住厉青澜的手下意识松开,阿竹脸色发白,局促不安地将染血的长鞭藏到身后。
“阁主,厉青澜未经允许擅闯藏机阁,我只是……”
“只是可以暂代阁主处理犯人了,对么。”
少年瞳孔骤缩,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阿竹不敢!”
“你在抖什么,本座又没有怪你。”
安绒微微笑起来,眉眼微弯,像雾色笼罩的殷红罂粟在月下悄然绽放。
没有再看阿竹一眼,她抬步走向厉青澜,眸底倒映着他破碎的血染的青衫。
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安绒抬手拨开他额前散乱的湿发,与他四目相对。
“知道痛了?”
“……”
一直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青年,在此刻沉重了呼吸。
他墨眉拧紧,嗓音沙哑,毫无血色的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字,浸透了厌恶。
“别碰我。”
她指尖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