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月后,元春寝宫中,内殿之外。
一阵阵凄厉的娇啼从里面传来,哪怕是经过了训美司的调教,在这人体所能感知的极限疼痛之中,元春的呻吟愈发虚弱。伴随着众人沉重的心情,内殿里不断有身着黑袍的宫女进进出出,手上端着的铜盘里满是耀眼的鲜血。
今日便是贾嫔临盘产子的日子,也是能够决定宫中势力重大变迁的日子。可是现在已经快要过去一个时辰了,里面还没有御医的喜讯传来。贾嫔娘娘的声音也从最开始的高亢激昂,转变为现在有些虚弱的呻吟。
若是时间再长一下,哪怕有着珍贵的人参吊着性命,恐怕也是没有多大的力气继续下去。那位牵动宫中无数人耳目的皇嗣只怕连降生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宫女们想到这里脚步有些虚浮,差点都端不稳手上的铜盘。后宫多年以来只有贾氏一人有孕,如今皇室添子的希望若是断送,一怒之下的君王指不定要拿她们这些宫人的性命来给那位还未出生的皇嗣陪葬。
紧闭的殿门之下,乌泱泱的跪下了一大群身着黑袍的嫔妃们,都是眼眸低垂,在内心里虔诚的为这位即将到来的皇嗣祈福。跪在最前面的是皇后和吴妃。她们和贾氏的关系较好,便不需要黑袍蔽体。不过她们倒也没什么心情穿金戴银,只穿着一件朴素的淡色宫裙,颜色各异的俏脸上都是写满了焦急不安。
吴妃的焦急是因为元春是她在宫里唯一一个要好的姐妹,若是她今日出了什么变故,日后在这冰冷的后宫里便又是只有她一人踽踽独行。皇后的焦急是因为她已经等不及了,她入主中宫多年却一直无所出,照女子七出所言此为大不敬。
这样的污点足以遮盖住她的一切功绩,哪怕她把宫廷整治得井井有条,前朝还是会有人拿这事去打压她的母族。对于以家族荣耀为己任的皇后来说,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连累家族。
皇上站在众女的最前面,看似古井无波的神情下面也是焦急万分。看着那些宫女们愈来愈快的脚步,铜盆里越来越深的血色,他又何尝不知里面已经危急到一定的地步了?
在这个时代,女人想要生产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上一圈儿,头一胎就更加的危险。稍有不慎,便是一尸两命的悲惨结局。能不能平平安安的诞下皇嗣,全看产妇的意志力和老天爷的心情。这一点哪怕是贵为天子,皇上还是毫无办法。他虽然是九五之尊,此刻却也和普通人一般无能为力。?àρ.ρο18z.cοм(o18z.)
听到元春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就像那风中残烛一般,风一吹似乎就会直接熄灭掉,皇上的内心几乎快要揪成了一股绳。尽管在这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知道现在皇上才知道他没有如自己所料想的那般云淡风轻。
这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感觉很不好受,身为一介天子,自己的嫔妃生子的成功与否,居然要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天意之上。这简直是对他这个帝王最大的讽刺。
他恨不得把太医院的那些庸医全部抓过来杀头,为何简单的一个女子生育都保证不了贾嫔和她肚子里龙胎的平安。
但他又深深的知道,太医院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妇科的发展限于世俗礼教的束缚一直难有起色,是个极其缓慢的过程。就如同他要对付贾家,也是要徐徐图之。
皇上面色稍定,而吴妃这边却是开始小声的啜泣起来。女人的嘴巴还被口中花堵着,虽然声音不大却是流露出格外的哀伤。她的双手还在单手套的拘束之下,身旁的嬷嬷连忙为其擦去泪水,以免惹得皇帝不喜。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吴氏你又不是刚进宫的新人了,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皇帝冷声说道,虽是责怪语气却并不强硬。
显然吴氏这位在宫里一直温驯清冷、不爱招惹是非的女人还是很受皇上宠爱的,也不想过多苛责与她。毕竟那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女人不单单是他的宠妃,还是吴氏在宫里唯一的一位姐妹。
皇上抬眼瞧了皇后一下,发觉她竟然也是同吴氏一般,眼眶红红的,眼底里布满了血丝,似乎很是悲痛的样子。
“皇后,你带着吴妃先回去冷静下吧。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反而更耽误事。”皇上也没多想,挥挥手不耐道。
两女在自己嬷嬷的帮助下站起身来,恭敬地屈膝福礼,随后便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宫门。
她们走后,偌大的寝殿门口又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宫女们出入房门的轻微声音,和嫔妃们窸窸窣窣的祈祷声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却让本就烦躁的皇上变得更加不耐烦。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原本忙碌的宫女诡异般的闲了下来,全都待在紧闭的房间里一言不发,而女人原本凄厉到令人心疼的哀婉叫声却是一点点的变弱。
皇上当然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宫女们不再捧出带血的铜盆,是因为贾嫔的产道已经流不出血来了;而女人逐渐减弱的叫声,却是说明她的体力已经快要在这场超时的生产中耗尽了。
等到元春彻底耗尽体力,龙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