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一放下车帘调转马头朝着官道旁边的小路一扬鞭, 马车再度向前行驶, 这是这一次车厢里的四人明显能感觉到颠簸程度更甚一筹。
萧允自从听到桑念齐说的杨晏清是中毒之后便越发沉默,眉头轻微蹙着好像在思索什么, 时不时会抬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杨晏清。
萧景赫也并没有逼问桑念齐的意思, 只是淡淡将这事抹过没有再提。
走边境小路绕一个大圈进青州府就不像是走笔直官道那么快了, 原本半天的路程愣是被拉长到了两天, 而这天傍晚, 熟悉地形的暗一便将马车驾到了边境处的一个小村子里。
在青州,但凡是有些经验的走商走镖人都会尽量避免赶夜路, 夜色是那些蛮族最好的隐蔽,此时又是劫掠事故频发的冬日,马车上坐着三位贵人, 哪里是能冒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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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村落看似不大,百姓却不少,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夜色降临,村里的小孩子都被大人叫回了家,家家户户紧锁门窗, 就连烛火也尽数熄灭。
暗一前去打招呼的时候那些百姓几乎都是隔着门板应了几句, 只说空着的那些房子都随便他们, 态度十分警惕冷漠。暗一于是收拾了紧邻着的两间屋子,一行人草草收拾了一番便开始休息。
从云州到青州的这一段行程着实累人,最后这段路马车也甚为颠簸,除了早已经习惯征战的萧景赫,其余几个人都着实有些吃不消。
后半夜正是熟睡的时候,正抱着杨晏清休息的萧景赫突然睁开眼,将手臂从杨晏清脖子下面抽出来翻身下床,蹲下|身子将手掌抵在了地面上。
“怎么了?”杨晏清微微直起身子看向床下的萧景赫。
萧景赫抿唇沉声道:“有一队骑兵靠近。”人数若是按照马蹄声的频率粗粗估算,怕是得有二十余人。
二十之数的骑兵,若是青州驻军倒是无妨,甚至哪怕是山匪也并没有可惧怕的,但若是二十之数的极其擅长马背作战残暴蛮族,恐怕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萧景赫本就警惕着,身上只是脱了外袍,此时拽了旁边的衣服穿戴好,对杨晏清道:“我出去看看,你身边跟着暗一和暗二,有事就叫他们。”
“嗯。”
杨晏清点点头,在萧景赫出去之后也穿戴好,想了想,走到隔壁院子叫醒了萧允和桑念齐。
萧允似乎并没有睡踏实,很快清醒过来。
桑念齐是个自小皮实放养长大的,换了个地方也没见睡得有障碍:“先生……?这么快就天亮了吗?”
杨晏清往床边一坐:“睡什么睡?起来陪我说说话。”
桑念齐:“……??”二半夜的说啥啊?
转了个身往被子里钻了钻,桑念齐的眼皮又耷拉下来。萧允轻手轻脚地爬出来挨着杨晏清坐在床边,小声叫了句“先生”。
“第一次和别人一同睡,不习惯?”杨晏清问眼神清明没有睡意的小皇帝,入夜时候萧允提出为了方便和桑念齐一个房间的时候,杨晏清是有些惊讶的,要知道就算是不受宠的冷宫皇子,虽然破败冷清了些,萧允也至少是拥有自己的一座宫殿的。
萧允摇了摇头,轻声问:“外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杨晏清回:“还不确定。这里是青州的边境地区,常有蛮族烧杀劫掠之事发生,但应当不会这么巧便被我们撞上。”
“可是先生不就是希望我看到这些?”萧允的眼珠是深沉的纯黑色,此时的眼神也半点都不似一个少年郎,“那天,我那么说,先生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杨晏清这一次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小公子觉得这些地方的百姓过的如何?”
萧允回答不上来,因为他的注意力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哪怕途中有路过耕地田野,他也从没有想过要撩起车帘看上一眼,问上一句。
“小公子觉得大庆朝治下,百姓过得如何?”杨晏清又问。
萧允的唇角蠕动了一下,他看着此时所居住的简陋茅屋,又想起京城的繁华,不发一言。
“六年前先帝引我入仕,那时候的大庆朝各州府各自为政,刺史如同一个个土皇帝,比那曾经让小公子拍案怒骂的汪兴国还要狠绝三分,哪怕没有天灾,百姓种地一年的收成能分到手中供养一家人口过冬的粮食也不足半成。”杨晏清见萧允比起前几日冷静了一些,于是也愿意多说一些,“其实那个时候,如果青州失守亦或者靖北王举兵谋反,大庆根本支持不到现在。这也是为什么在陛下登基之后,我会那么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斩杀作乱的皇亲国戚朝中重臣,只为在最短时间内平息内廷之乱。”
“现如今内阁分歧虽仍旧存在,但更多的清流之臣已然有了说话的权利,来年春闱之后,朝堂更是会进驻新鲜的血液。可是陛下……臣费尽心血一手整肃重治的朝纲,又让臣如何放心交到陛下手中?”
萧允抬眸,看到昏暗的烛火下杨晏清眼底的疲惫,乍然无言。
“陛下,野心与能力自古并存,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