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谊这种东西最是美好又脆弱,破碎之后一片狼藉, 着实不是什么当用的东西。在这朝堂上, 永远没有情谊, 只有利益。”
“殿下身为女子,若真想要争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就要比那些眼中有情谊的人更狠,更冷,更孤独。”
周蓁蓁心头微震,将杨晏清的这番话在心中反复思量咀嚼,轻声道:“难道要坐上那个位置,注定就要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吗?”
“殿下可以不冷酷,也可以多情——只要承受得起失去的痛彻心扉,信任被背叛的锥心刺骨,以及对得起心软事败后那些支持殿下的亡魂。”杨晏清此时在面对着周蓁蓁的时候,态度已经不是面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而是真正将她放在了接下来教导辅佐的君王位置上,“殿下首先要清楚一点,您……或者我们,将要做的事——”
“叫做谋逆。”
周蓁蓁的脸色一白,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在做的,在为之努力的是国师所言的顺应天命,是父皇所说的保护子民,从未深切想过将要踏上的究竟是什么道路——或者说,她不愿意去想。
“我曾经做的是扶持幼帝,匡扶朝政的事,手中斩杀谋逆之徒数以千计,勤政殿外流血不止。”杨晏清的脸上仍旧带着笑,温和而斯文,就像是在说着某个话本子上值得称赞的故事,“殿下,自古以来,谋逆失败永远不是个人的成败,而是一群人,几个用利益绑在一条船上的成败。若是成了,殿下便是周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其后是否真的愿意带领周国归顺大庆,也是殿下自己的决定。”
“倘若败了,就像当年我肃清乱党余孽时一样,殿下身后的那些人,也没有一个可以活。”
世事无常,就连杨晏清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坐在敌国的境内,思忖着曾经厌恶至极的谋划。
杨晏清见坐在对面的小姑娘眼神中带上了一抹不安,叹了口气道:“我不会问殿下背后都站着什么人,手中又有什么筹码,但,如若殿下是真心想让我出手辅佐殿下登上皇位,最基本的一点便是不论发生什么,想要做什么,事无巨细,告知于我。”
周蓁蓁与萧允不一样,她是周国先帝最小最受宠的女儿,幼时在先帝活着的时候过着的是掌上明珠的生活,周帝即位后虽然对她多有苛刻,但她女子的身份也令周帝并没有过多注意到这个不会去争夺皇位的妹妹。
她的眼睛里还带着一种天真的烂漫,而如今杨晏清最先要做的,就是将这种天真烂漫捏碎,让她知道接下来要走的路并不是什么美好故事中的跌宕起伏,而是杀人不用刀,言语不见血的谋逆。
周蓁蓁背后的人,效忠的不可能是这个还带着天真稚气的小姑娘,他们效忠的可能是逝去的先帝,也可能是不知道在周国扎根多久的代代国师,而周蓁蓁要做的,首先便是将这些心思各异的人真正收为己用。
否则就算将来在各方势力倾轧下登上皇位,周蓁蓁也绝没有开口决断的权利。这对于杨晏清而言,实在可以说是一场得不偿失的交易。
“可……要怎么收服他们?”周蓁蓁皱起眉,那些人都曾经是先帝留下给她授课的老师,又或者是内廷里能护住她长大的嬷嬷太监,对她都是毕恭毕敬从无半句不是,“怎样才算是收服?”
“当殿下需要他们去死,而他们毫不犹豫照做的时候,他们才能真正算得上是殿下的人。”
“这不可能!”周蓁蓁下意识道,“内廷的宫女嬷嬷们或许可以,但是老师他们……”
“殿下可以做到。”杨晏清抬手轻抿茶水,不紧不慢道,“因为有我。”
“可是……”周蓁蓁在吐出这两个犹豫的字眼之后又咬住下唇,其实她很明白,杨晏清如今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言。
现如今她手中的人,背后的势力,效忠的,看中的都并非是她,只有面前这位看不透又摸不清的异星才是真正与周蓁蓁有着利益交易的人,也或许可能是唯一一个目的与周蓁蓁相同的人。
恍惚间,周蓁蓁忽然明白过来杨晏清所说的话。
是啊,走在这条路上,维系合作势力最结实的纽带从来都不是情分,而是利益。
情分太过虚无缥缈,人性也难以定量权衡,唯有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可以操纵的握在手中的东西。
周蓁蓁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灼热,那是对于权利的欲望。
她再一次拱手,这一次并没有将自己的坚定有力地开口:“请先生教我!”
有欲望是好事。
杨晏清的唇角微微上翘,这个小姑娘是个可塑之才,很聪明,识时务,除了眼界学识这种可以轻而易举教导的东西,还差最后一点。
手段和心性。
萧允那个自小挣扎着活下来的狼崽子一开始就拥有的东西。
“殿下觉得,连家的那位皇贵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蓁蓁敛目思索了一阵,慢慢道:“她是个很美的女人,有着足够美丽柔弱的外表,永远保持着良善模样,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