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雍一如既往地对玉伶说出的那些讨好谄语没有什么表态,平淡地说:“那正好,我已经帮你回绝了。”
“说你病了起不来身,也不想见他。”
这对玉伶来说倒是省了些功夫,她把昨晚那些圆不过去的谎话全推给了江雍,现下应该不必去想若是陈一乘知道她是个娼妇雏妓会不会恼羞成怒。
江雍是保了她,不过要说这笔账也算不到她头上来,进一步是江雍让她卖来算计他陈一乘的,退一步还可以哭诉说是江雍逼她的。
把自己摘干净很容易,本来就什么都不清不楚,再做一做皮肉的勾当,要是能哄得男人心花怒放,就连胡扯自己是那天宫的下凡来的仙女,他们都会附和你几声说自己是想吃仙女肉的赖皮蛤蟆。
就怕陈一乘到时候不愿听她说话。
但江雍肯定不会白白留她,定还要她做些别的事,若不然送个顺水人情给陈一乘,对他江雍来说岂不锦上添花?
妓女也就这点用处了。
不过有些官家小姐还不是得听着父母之言嫁去连面都没见过的未婚夫家里,嘴上说着八字绝配,门当户对,暗地里有多少不是卖女儿的。
还好娼妇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是婊子才不讲情义,对女人不好或是床上那活不爽再找一个便是,就算寡身那也是活得自由自在,死要面子的大小姐们可豁不出这口气来。
就比如……尹禹巳那可怜的太太。
玉伶这时听得江雍道:“下次再带你去见陈一乘,你自己和他好好说上一说。”
她抬眼看他,但她读不出来他这次吊着陈一乘是何用意。
玉伶也不明白江雍是要她下次和陈一乘真心实意地说明白,还是假情假意地再哄他上一次床。
可终归这不是个现在必须弄明白的问题。
身为妓女,她不仅得哄好她的每一个客人,得到老板的欢心也是她的活路。
玉伶伸手覆到江雍的手背上,说:“晓得了,舜英……都听您的。”
她本来能把声音掐得更婉转一点,只是现在喉咙还是涩着疼,她觉得声音嘶哑难听,于是便摆出那副用惯了的楚怜模样来稍稍弥补一些,看着江雍说着挑不出错处的好话:“舜英喜欢您……只想待在您的身边。”
玉伶的手被反过来握住了。
江雍修长白净的手指在玉伶的手背上轻点了一下,然后又放开了她的手,转而将手插入她的发间,从发顶一直触摸梳理到发尾。
温暖的手所触及到的地方似乎留有他的温度,然后蔓延到了耳根,玉伶还有些在发烧的错觉。
又听他轻声说:“伶伶乖着呢,我知道。”
玉伶看着他清澈的蓝色眼睛,他唤她的昵称好似一片擦过心尖的羽毛,她下意识地捏紧手里的被单布料,像是被他看穿了一样,倏忽间一句花言巧语都说不出来了。
玉伶在这种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里有些按捺不住,还是向江雍直接问起了夜蝶。
陈一乘于她而言说白了挑明了也就是个恩客而已,她不在乎。
不仅在江雍面前,在谁面前和他撇清关系都可以。
她只要夜蝶。
“我只能说夜蝶在做一些情报的勾当。”
江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带了过去,继续说:“我只是个生意人,不需要搞明白她是哪个党派的特务还是外国资本的汉奸。”
这个模糊的答案在玉伶的意料之中。
她接着问:“那江老板知道……是谁杀了她吗?”
“夜蝶要是汉奸,那杀了她的大抵是军统的锄奸队;她要是军统或者地下党的特务,东国宪兵队和国民政府也脱不了干系。”
仍然是不清不楚的回答。
玉伶憔悴瘦削的脸落入江雍眼中,他将她额前的散发拨到她的耳后,柔声说:“伶伶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太多。”
玉伶对她这次拿到的报酬并不满意。
她觉得江雍在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糊弄。
生病之后的情绪敏感且脆弱,玉伶顾不得会不会得罪江雍,只连声问:“那东国领事馆呢?甄诗纨的事您到底知道多少?”
江雍漠然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玉伶已经从他的冷漠里体味到她问了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所以,他的的确确是知道更多的。
只是他并不认为玉伶值得他说那么多而已。
江雍松开了他手里的那簇玉伶脸颊边的柔软发丝,问道:“……想做什么?为夜蝶报仇?”
玉伶将他快要抽离的手握紧,固执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回应着他的视线,却反过来问道:“江老板,舜英还能为您做什么?”
“您明明知道夜蝶对我来说很重要,只要是我能做的,只要是我能为您做的……”
玉伶说着说着眼睛湿润了起来,喉咙里都好似噎了一口气,呼不出来,咽下又只会心痛。
江雍用双手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