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明白,五条悟连绝望都无声。
从这个角度看,他或许的确手把手教导过五条悟。是的。凡是与他太宰治有所交集的,如敦,如镜花,如Q,或者如芥川,又或者如他记忆中而其实并不存在的朋友。又有哪一个不曾绝望过?
这很正常。太宰知道。不愧是他自己。果然是他太宰。
太宰又想,他好像把这个学生教导得很好。
又强,又自信,骄傲得理所应当,与那头白雪皑皑的头发与眼睫不同,与那双蓝如晴日下贝加尔湖泊的眼瞳不同,五条悟亮的像是在人群中都发光,浑身上下都写满令他避之不及的人性,从这个角度看便和中也一样,完美糅杂了神与人的特质,不需要怎么努力便叫他感觉眼睛都刺得发痛。
不过,他多少还残留了点力气表示出对中也的嫌弃,中也便同等程度反馈以真心实意的讨厌。他们俩发自内心地相互厌弃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他占了上风。
首领想到这里,又不露痕迹地弯了弯嘴角。
但是,把学生保护的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显而易见五条悟什么都不知道。首领太宰回到这个世界的理由、默默杀死自己的理由什么的。这让五条悟所谓的放手显得可笑,又把那腔真情涂抹得像是舞台上带着假面的荒诞剧。不过,若是被计划之外的人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真相,那才是他太宰治的失职。
首领想到这里,冷酷地停止了思绪。
五条悟,已经不再是威胁了。
哪怕残忍也好。这个世界,他决不允许有人插手,决不允许有人破坏他的计划。
这是他精心呵护、拢在心口的小小花朵。
无数个平行世界里,唯有这一朵盛开了。
哪怕是谎言也罢。
只有一次也好,就让那本书写完吧。
首领又笑了一下。
他收敛起所有不该残存的遗憾,平静地看向梦野久作。
这活灾难正天真无邪地笑着,用另一只手拨弄着胳膊上的铁丝与刀片,不经意却又完全是故意的,把自己搞得愈发伤痕累累。
你的任务完成了。首领说。
这句话效果拔群,令他立刻得到了梦野久作的全部注意力。
那双形态奇特的双眼睁大了,浮现出首领所熟悉的怨愤不满:
我好不容易出来玩一玩!梦野久作闹着脾气,这个大哥哥一点都不听话,至少要杀掉十个、或者折断一条太宰先生的腿吧!啊,梦野抬手捂住嘴,露出假装很害怕的模样笑了:不小心说漏嘴了呢~
那副神情,既是挑衅,又是试探。
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Q],也在监禁室里听过这些年太宰治的丰功伟绩。
身份上天然的压制,使梦野久作无法拒绝来自首领的任务派遣。
异能力上,[人间失格]无一例外的无效化,又令梦野久作既对太宰恨得牙痒,又实在玩不过这个男人。
让太宰治哪怕一次也好、在他的精神系异能力中堕入地狱吧。这曾是梦野久作长久绝望的禁闭生命里,唯一的精神慰藉。
首领淡淡地看了这孩子一眼。他甚至懒得对梦野久作说: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地狱是什么样子。其实我早就是地狱里的长住居民啦。
太宰只是冷淡地命令道:
回你的禁闭室去。乖乖的,什么都不准做。
在那个声线里,同时浮现出恶魔的冷酷与王者的威严。话音还没有落地,梦野久作便不甘又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然后、
如果,一切尘埃落定。
有一瞬间,太宰的声音甚至是温柔的。
到了那个时候
我可以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梦野久作打了个哆嗦。他狐疑地眯起眼睛,想说你这个把我关起来的骗子又要骗我做什么,又忍不住攥紧了怀里活生生拽掉脑袋的人偶。他的手臂一发力,才确实感到了痛。
你、你是什么意思?梦野久作仰起脸看人,我不信。你要让我杀死谁?还是想给我一整个城市做游乐场?我才不会相信你呢。绝对不会相信你的!太宰先生,你把话说清楚!
这一次,端坐在王座上的男人,不再回答他了。
太宰调整了一下交叠的双腿。这也是这段惊险历程里他唯一的动作。方才哪怕与五条悟近距离对视都没能让这个男人改变一下坐姿。所谓使用口舌使敌人一败涂地,说得就是这种预判了对手能力上限与强弱点的男人。
接着,太宰从扶手下暗格里取出通讯器,在声音里浮现出温和的笑意,对另一端笑着说:
结束了。多谢你守卫,红叶姐。
会客室背后的房门打开了。
身穿瑰丽和服,以长簪束起柚红色长发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
她抬起长袖掩在唇前,仿佛拢去一个笑容似的。
又垂下那张美艳逼人的面孔,说:惭愧。没有派上用场呢。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