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抬起墨绿色的眼睛,隐在漆黑礼帽的阴影下,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的先生。
那双惯常被称为恶犬的冰冷眼底,浮现出狼一般的狠绝。
至于五条悟,五条悟倒是笑了起来。
他在许多小细节上简直与他的老师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由此也继承了不少属于太宰的习惯。越是痛越要微笑,这不过是其中一个微小的共同点罢了。
他向后仰靠着坐在椅上,明知道无法从座位上站起来,此时却慢吞吞换了个姿势,交叠了双腿,把十指交叉着放在膝上。
穿着高级黑色西装的五条家家主,就这么噙着笑意,仰起头来望着他的老师。
你还没给我调过酒呢老师。
五条悟自言自语地抱怨着。
现在想想,就连那个小偷都和你在酒吧里喝过酒、差不多吧,反正被我逮到就是在那里嘛。总之,这可有点不公平。
那双摘下了漆黑眼罩的莹蓝六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拥有360度全视角的六眼,拥有足以计算出无下限咒力的大脑,五条悟不需有多费力、就从记忆深处翻检出曾经的图景。
一幅幅图画从眼前翻过,无一不栩栩如生、无一不完好如初。这是五条悟这二十年来惯于去做的事情,也是唯一能够给他带来慰藉的事情,至少回忆里的老师不会突然从面前溜走、再也消失不见。五条悟脸上依然带着惯有的轻飘飘笑意,只是有一瞬,这笑容突然加深了些许。
明白了。
老师执意要走的原因、无论如何也抓不住老师的原因。
老师欣然赴死的原因、除了最后却始终不曾真正选择死亡的原因。
老师提起横滨地标大厦时微妙的笑意。
老师操控着整个咒术界的权势、又毫不留念放手的理由。
老师执着于寻找无效化道具的目标。
还有、
在别的本来的世界,我和你是朋友。在这个酒吧喝着酒,聊些无聊的话打发时间。
屏幕里,老师微笑着这样说。
五条悟同样微笑着,从脑海里翻找出曾经的那一幕。
秋夜。骤雨。
东京咒术高专的宿舍门口。
来自【主世界】的五条悟与来自【if线】的太宰治默然相对。
你该不会。
继承了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吧?
那时候,太宰治平静地问。
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你最好还是不要、感同身受了。
太宰曾这样诉说着他的忠告。
说得这么轻而易举,难不成你也继承过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啊?!!
那时候,五条悟气急败坏地反驳。
而听到这样的反唇相讥,太宰他、又是怎样回应的呢?
、
对了、对了。
那时候的老师,沉默着,没有回答。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
五条悟单手捂住脸,不管另外两人讶异的视线,哈哈大笑起来。
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借助全视角的六眼同时观测直播与屏幕,借助计算力堪比机械的大脑复刻旧日场景。
两相对比之下,五条悟身为最后来到纯白房间的那一个,现在却成为了掌握了全部情报的那个人。
原来想留下老师的我,与想同朋友告别的老师,是这样相似。
五条悟为这份共同点深深露出了笑容。
而就在这时,工藤指着屏幕发出了惊呼:
太宰先生穿沙色风衣的那一个,高中生名侦探喊道,我找到他在哪里了!
第214章 42
太宰治来自武装侦探社的那个,降落在港口黑手党本部大楼门口。
他看起来并不为这个结果感到惊讶,哪怕他站在这间昔日曾辉煌光耀过、也不知见证过多少腥风血雨的本部大楼门边。太宰曾十分熟悉这个地方,多少次摇摇晃晃、心不在焉地从这道大门里走进去,过长的漆黑风衣在他少年时瘦削的肩膀上空荡荡左摇右摆;他手里拿着游戏机或属下的枪或记满了腥臭血液的机密文书,那时候他右眼上还缠绕着绷带,那时候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超出他预料而值得期待的事情直到这绷带被什么人解开。
而此刻,曾经彰显着权势与地位的、港口黑手党的大门,早就化作了齑粉。
柱子被切断了,装饰品被打碎了。所到之处留下来的是空空如也的弹夹和满地的子弹、被斩断的枪支以及遍布四处的尸山。*
用一句话来概括,说成是人间地狱也并不夸张。
唯独站在这里、好像早已经融进阳光里的这个男人,一眼看到这幅地狱构图,反而挑起嘴角,冷冰冰地、不带任何感情地笑了。
这简单的一笑瞬间冲散开男人身上轻浮、不着调、滑稽不靠谱的表色,残忍割裂了太宰苦心孤诣构建出的保护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