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鸢愣住了,因为疲倦而眯起的眼睛倏地睁大。
再一想今个儿是十二廿一,果真是自己的生辰。只是母亲死后,便再没有人记过这个日子了,渐渐地连她自己都忘了,只是每过一年,便知道囫囵又长一岁。
“……你怎么知道的?”
“卷宗里有。不过主要是因为渡河时你哭着说过一回,所以就记住了。”
梁鸢以为自己起码今天的自己身体里依旧没有水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听他如此风轻云淡的说,嘴上冷笑了一声,眼泪却跟着滚落,一边的顺着流进另一只眼,随后滑进鬓角。
“太狡猾了。”她说。
“你怎么不早些说,害得我随口提这一样。若知道你有心为我,怎么也讨些旁的了。”
霍星流觉得她这副又哭又笑的别扭样子可爱死了,搂紧怀里狠狠地亲,“是呀。其实你若是喜欢这一类的闺中之乐,大可和我明说,不需要生辰,一样可以天天教你如意。”
“既你都这样说,那之前的都不作数。我现在要你天天都戴着这个给我看。”
“心无旁骛时说得才是最真实的。再提就没意义了。”
“倘若燕天子没能令我如意,往后你升发,赠我一城一池可好?或者兵马也行!”
“生辰年年都有,若是过一回就要星星要月亮,难不成真冲着没有下一回去?多不吉利。”
“那,我想要要一匹属于自己的马!最好是西域的大宛驹,最野最烈,能日行千里的那种。”
“如果明年这时你还想要,可以那时再向我提。”
“……”梁鸢这下真哭了。
她哭得气急败坏,就像因为吃了一颗糖错过了一席山珍海味的小饕餮,扑倒他身上胡搅蛮缠,“不行不行不行,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霍星流把她一把抱进怀里,坐起来慢慢捋她的头发,“乖乖。你才十七岁,以后还有二十七,叁十七,四十七……很久很久,何必急这一日。”说着摸了摸颈间的项圈,铃铛发出喑哑的铃声,“这个东西,若不是我真心哄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我有关系。难道不够?”
梁鸢哭得更动情了,“可只说好了一天。多说几天就好了。”
她可怜巴巴地揪着他的衣裳,“我就是觉得可惜,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第一次……”
“重要的不是你得到了什么,而是这是一个开始。有了第一次,才会有第二次、第叁次。”他捧住她的双手,无所谓地捏揉她柔软的指腹,“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在我身边,你所有想要的都会一样样实现。不需要等到生辰。”
梁鸢闷闷流了一会儿眼泪,忽然仰起脸吻他。带着咸味的唇碰他的唇,一连吻了好几下,红彤彤的眼望着他,“我想吃面,长寿面。要卧两个鸡蛋。”
他亲昵地回吻她,“我去给你买。”
“不要。我和你一起出去。”梁鸢其实很累了,可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先前大半日都被无所谓的人或事消磨,若再把剩下的时间留在这间小小的客栈里,她自然不肯。
简单梳洗一番,二人便下楼去了。
“随便走走,找个地方吃。我……唔?”梁鸢才走出客栈大门,忽得感到眉间一凉,下意识一抬头,便见万千新雪飘飘洒落,“雪?——雪!”
她叁步并作两步奔到街道上,伸手去接落下的雪花,脸上漾开无比纯真的笑容。
霍星流没有跟上前,只是站在檐下静静看着她。
新雪初落,还只星星点点的一些,伸手去接,片刻就被体温融化成了水渍。虽然如此,对于第一次看见雪的人来说也足够了。梁鸢转了好几圈,晕乎乎跑回来,一把将霍星流抱住:“谢谢你。”
他摸摸她的头,“老天爷下雪,谢我作什么。”
“可是,之所以我能看见,都是因为你。”
——即便不能事事如意,可和霍星流在一起的每分每刻,都让她觉得无比欢喜。
梁鸢之前的不忿已经被这片无限柔情的新雪抚平了,她看着他,难得露出腼腆又真诚的表情,但到底没能说出更多。笑了笑,就不说话了。
*
十七岁的第一天,梁鸢一睁眼就收到了天子的口谕,邀她黄昏时分入宫赴宴。
是天子家宴,只请了一部分家臣和少数使臣王族,她能有此殊荣足见多么被看重,只怕盛情难却,不去也得去。她本来就不太舍得匆匆就走,如今有了这一桩,便更名正言顺了。
她拿着帖子去找霍星流,“就再留这两日吧。正好趁着这一回入宫,我正好想查一件事。”
霍星流虽然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可人在屋檐下,也只有低头。若是要她此时辞行,没得要节外生枝,于是也没再提,“查什么?”
“我想知道那把匕首和燕室究竟有什么关系。我能看到的楚国史书里都没有它的记载,可那一日,父王的确是将它当做希望交托出来的。我想知道皇帝究竟能为了这个先祖的盟誓做到何种地步,有了分寸,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