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因为缺乏透视技巧与立体感,人物的五官扁平,导致真实度不高。苏晏接着道:“有些不好还原的失真处,还可以参照老宫人的口述进行微调。”
朱贺霖似乎有些领悟到了他的意图。
爱华多却露出了为难之色:“这可比给真人画肖像难多了,万一还原得不够真实,会给后人留下错误的历史存证。再说,我可是个求真务实的画家……”
“看这儿。”苏晏打断了爱华多的话,把朱贺霖正面转向他,“这是我们的大铭皇帝,朱·五世陛下。他与他的亲祖父朱·三世陛下至少有八成相像。这就是你的真人模特!”
这下爱华多意会过来了:“您的意思是,让我参考铭国画、宫人的口述与五世陛下的长相,去复原三世陛下的容貌,再用油画尽量逼真地呈现出来?并且要让所有看画的人都能看出来,三世与五世的血缘关系。”
“挺聪明的嘛,意大里亚人。”苏晏笑眯眯地看他,“还有四世陛下,他和他的父亲、儿子长得不像,但无妨,照实画就是了。”
“所以,我一共要画三幅油画肖像?”
“不,你至少要画一式十五份,总共四十五幅。”
爱华多腿一软,连忙扶住旁边的石桌,才没有失态。
苏晏拿出了领导忽悠新下属的语气:“其实也就一开始的三幅会多费些心力去画,后面的属于技巧上的复制,就容易多了。再说,我们皇帝陛下可是个非常慷慨的人,在俸禄之外,还会为这些肖像画付一笔可观的奖金……”
一听奖金,爱华多的腿不软了,腰身挺得笔直,正色道:“赞美皇帝陛下的慷慨!臣一定竭尽全力。”
“时限一个月。”
“这、能不能再长点,我是个认真细致的画家……”
“超出一个月,每多一天,奖金少5%。”
“大人放心,我是个技艺娴熟的画家,就算不吃不睡也会在一个月内完成!”
朱贺霖让內侍领他去画院安顿,准备画板、颜料等工具,顺便取来显祖皇帝与景隆帝的画像给他做个研究参考。
爱华多离开后,朱贺霖撇嘴道:“这西夷人忒贪财,简直要掉钱眼里去,做事到底靠不靠谱?”
苏晏笑道:“其实大多数人都贪财,只是这西夷人相对单纯、不加掩饰。至于靠不靠谱,等他画出一幅你的肖像来,看看就知道了。”
朱贺霖问:“为何要各画十五幅?”
苏晏反问:“小爷猜一猜?”
朱贺霖想了想,说:“两京十三布政司,一共十五?”
苏晏颔首:“对!再过两个月,正是显祖皇帝的忌辰。趁这个由头,我打算在南、北两京,还有十三个司的府城,举行为期七日的集体公祭仪式,除了地方官员,让城中士绅与一部分百姓也来参加。
“到时在祭堂主场的正中悬挂显祖皇帝的油画肖像,皇爷与小爷的画像则挂在相邻的副场,祭祀者瞻仰显祖皇帝的画像,磕完头、上完香后,还要到副场来向皇爷与小爷的画像行叩拜礼。”
朱贺霖的眼睛亮了起来:“于是他们就会发现,我和皇祖父长得有多像!”
苏晏笑着点头:“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战术。倘若白纸黑字写着,‘清和帝肖似显祖皇帝’,哪怕是官府公告,看的人未也必会信。但两张逼真的肖像画摆在眼前,让他们自行观察、比对与发现,他们就会相信‘眼见为实’,哪怕从未见到过真人。
“这些士绅大族人脉关系广泛,挑选来参祭的百姓又都是说话有一定分量的坊长、里长或村头,再经官府的差役、各府锦衣卫所的探子们暗中推波助澜,消息很快就能传扬出去。
“同时,我再让锦衣卫在市井中渲染‘隔代遗传’理论,很快民众就会因为好奇与验证,自发找出一家人中孙子酷似祖父、外祖父,不像父母的实例。等到这个理论被多数人接受,就成为了我们的舆论基础。
“到这时,朝廷再发布公告,将那些造谣制书者以妖言惑众、意图谋逆定罪,就极大降低民众对此谣言的信任程度。
“谣言如毒草,一旦被剥离了生存的土壤,就不攻自破了。”
朱贺霖抚掌道:“说得好!不过,清河你是怎么想出‘集体公祭’这种前无古人的主意的?”
苏晏笑而不语。
想了想,他又道:“就是所耗费时间较长,光是绘制油画就要一个月,快马传到各府城需要时间,公祭需要时间,民众传播消息需要时间,舆论造势也需要时间。”这要是在现代,一个爆炸性新闻,24小时内就能卷得铺天盖地。
朱贺霖却毫无这种感觉,甚至觉得已经非常高效了,毕竟时人早就慢习惯了,从未见识过高速化,自然也不觉得自己慢。
苏晏道:“等到谣言破除,弈者如此大规模地传播与刊印,定会露出破绽,我们加大悬赏力度,他们各地的窝点就会被醒悟过来的民众争相举报。那时让地方官府全力出击,将各地的真空教余孽一网打尽。把弈者逼到无牌可用,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