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微生武这小子也是个滑头。
那时明明故意加害,换了黎满在屋里可能真就命丧狼口了。如今说在嘴里,变成轻描淡写的“轻率鲁莽”,这是给自己脱罪呢。
否则这一出负荆请罪为何要选在聚会欢庆的场合?还不是想借一借人情,到时旁边再起哄几声“大人宽宏大度,犹胜蔺相如”,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对方膝盖是跪着,脑袋却是高昂着。
周围众将士纷纷投来目光,看此事如何收场。
于是苏晏笑了笑,说:“军中令下如山,你也是奉命行事,我又怎能怪罪于你呢?”
微生武没料他如此好说话,刚想松口气,忽地悚然一惊,忙道:“此事是我自作主张,并未奉任何人之命,还望监军大人明鉴,罪只在我一人。”
苏晏道:“你一个说大不大的将卫长,负责守卫主将安全的,与朝廷派来的监军能有什么仇怨?何至于一面未见便要取人性命?谋害监军乃是大罪,但你放心,本官公正严明,不该你背的锅绝不会让你去背。”
黑锅不让他背,那就是要让他的主将去背了?微生武这下冷汗浆出,道:“可监军大人答应过,只要卑职——”
只要卑职配合调查,老实交代将军的治军内情——这种私底下的交易,当众可怎么说得出口!若是被众将士当做叛徒看待,他还要不要在靖北军混了?!
微生武骑虎难下,只能抽出荆条双手捧上:“主意是我出的,狼也是我放进屋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请监军大人重重惩罚!”
“唉,军士不易呀!不仅要上战场出生入死,还要随时准备为主将替罪顶缸……”苏晏接过荆条一把折成两段,动情地说,“但你放心,我苏某人说到做到!他靖北将军再怎么自恃军功与身份,我也不会屈服于淫威,定将此事如实上报陛下,为你主持公道!”
我不用你主持公道!你干脆狠揍我一顿,一剑砍过来也好,做什么要东拉西扯,拖将军下水!微生武欲哭无泪,一眼也不敢看他的将军,最后牙一咬、心一横,抢过旁边一名参将的佩剑:“监军大人如此仁义,使小人更加羞愧难当,唯有一死,方能洗清罪孽。祸首既自伏于国法,此事就此了结。”
他自刎的动作十分迅捷,带着甘心赴死的决然。周围惊呼声一片,却来不及阻止。
苏晏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荆红追见状,指尖微动,用一粒花生米轻易击落了微生武手中的利剑。
剑锋落地声铿然,众将屏息而视,微生武郁怒又茫然地望向苏晏。
豫王在此刻起身离座,走到微生武面前,靴底将散落地面的荆条踩得粉碎。他声音低沉地问:“还没明白过来?”
微生武怔怔地想了一会儿,脸上涌出浓烈的愧色,伏地低头道:“我服了!我服了!苏大人心如明镜,是我怕大人对我怀恨,怕秋后算账,是我枉作小人!”
“在他面前耍心眼,”豫王转而望向苏晏,微微苦笑了一下,“你是嫌他翻篇翻得太快,还是嫌我赔罪赔得不够?”
微生武更加羞愧,却不再跪地,起身抱拳:“卑职再不耍花样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总之今后但凡大人的吩咐,只要不违将军之令,卑职无不从命!今后在卑职眼中,将军之下便是监军!”
众将士见连最为刺头的微生武都被镇服,又见豫王是默许的情态,锦上添花谁不会做,便纷纷抱拳:“今后靖北军中,将军之下便是监军!”
苏晏一面拱手以示谦逊,一面在肚子吐槽:这话说的倒也没毛病,可为啥听起来这么别扭……
豫王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监军大人若是想要,在将军之上也是可以的。”
苏晏一下子反应过来,拍案道:“别特么瞎起哄了!都给我滚回座位上继续喝酒!”
书生骂人犹如佳丽舞剑,与武夫耍剑是截然不同的况味。将士们觉得亲切又受用,嘿嘿笑着朝监军又敬了杯酒,各自回位吃喝不提。
微生武飞快穿上小兵送上的衣物,打了一串喷嚏。苏晏指着他对豫王说道:“你这新任的侍卫长,狼性未除,轻视人命,但好在对你、对靖北军足够忠诚,否则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杀人无算的战士,难免会对生死、对人命逐渐麻木。但豫王不想这么告诉苏晏,怕他不能理解,徒增厌惧。正在斟酌用词,又听苏晏继续道——
“不过,军队是该有些狼性的,一群绵羊可打不了仗。
“如此看来,一军主将既要率领群狼厮杀,又不能迷失于杀戮,必须时刻保持斗志与清醒。京城中歌舞升平之时,于边关枕戈待旦的是他,千钧一发的是他,力挽狂澜的还是他,这又该是何等的伟绩与牺牲呢?”
豫王心弦震荡,一股热力在胸腔内冲撞,比任何大战、诸般生灭更令他动魄惊心。
他忽然一把握住苏晏的胳膊,道:“我带你去骑马!”
苏晏一怔:“大半夜的骑什么马……”
“那你带我去吹风,散散酒气。”
“你一个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