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彦不知这个老严还是老夜究竟什么人,但不妨碍他继续向霍惇套话:“你说他也身处敌营?你被俘,他就没点反应?”
霍惇笑道:“怎么没反应?便是他亲自制定的计划,让我被俘受刑,故意暴露身份,假装被敌方抓住软肋,从而抖出‘豫王将率靖北军中途伏击’的情报。老夜说,阿勒坦颇识军略,定会将计就计。果然被他猜中,阿勒坦借我之手传出‘大军将至云内城收缴粮草’的情报,意欲引诱豫王上钩,来个反伏击,于是才有了云内城之战。”
原来如此!无间道,碟中谍,这个老夜有一手。而因此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的霍惇,说起基友的计谋仍一脸自豪笑意,也是没谁了。
“豫王伏击,阿勒坦反伏击,那不是叫敌军占了上风么?难道你们再派人把这个局告诉豫王……三重套娃?”他在手上做了个重重套叠的动作。
霍惇道:“不必派人,豫王殿下一看那张情报纸条,就会明白。”
“你等等。”苏彦伸手往怀里摸来摸去,掏出个小木筒,倒出那张纸条来。纸条上用蝇头小楷写着汉字:探明阿勒坦所率大军将至云内城收缴粮草,推算其行程约在二日后。若于云内设伏,可攻其不备。
“这情报是大人从豫王殿下手中得来的罢。”霍惇伸出血污干涸的手指,一个个圈出其中隐藏字眼,“明(铭)、军、至、城、其、后、伏、攻。”
铭军至城,其后伏攻。意思是铭军到达云内城布下陷阱后,阿勒坦会假装中计,将事先抽调的兵力绕至他们后方进行攻击?
收到这份藏字格情报的豫王,又是运用了什么战术来应对的呢?
两虎相争,于战场各展身手,率千军万马拼力一决胜负,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虽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打断,当场并未决出雌雄,但苏彦可以想象,这场未竟之战的两位主帅,势必还会在今后的某个时刻再次交锋。
到时,他会站在哪一边?是对他照顾有加、非要与他结婚的圣汗阿勒坦,还是原主故人、大铭戍边之将豫王?
当然是……
苏彦一拍大腿——站在世界和平的一边啦!
战火绵延,两国百姓都遭殃,战争是最残酷的文明毁灭者。打什么打?都给我坐下来谈!
苏彦收起情报小木筒,问霍惇:“你和老夜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霍惇对他毫无隐瞒,听他跟着自己喊“老夜”还有些暗喜,说道:“阿勒坦之前拿‘如果朝廷杀了我的挚友,又把我派去送死,我为何还要对它怀着愚忠’之类言辞来激我,似有策反之意。我打算再熬些日子,然后在其他夜不收的接应下逃狱,让阿勒坦的人来追我。
“途中,一队靖北军的突骑会把我当做叛徒,抓捕时踩碎了这个骷髅头。我痛失挚友遗骨后发了狂,决定叛出大铭,归顺北漠。我曾是灵州参军,熟知边防部署,枪法过人,亦擅长领兵作战,阿勒坦会重用我。等我取得了他的信任,便是他的死期!”
一个两个的,全是狠人……苏彦不禁咋舌。
霍惇交代完诈降计划,反问:“苏大人呢,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苏彦还在思索和平谈判的可行性与触发契机,喃喃道:“准备……答应阿勒坦的求婚?”
霍惇:“?!”
霍惇:“……”
我不过牺牲一时名声,苏大人为杀敌酋却不惜牺牲自身清白,心志何等坚定,情怀何等壮烈!霍惇感佩万分,抱拳道:“大人乃真英雄也!不过放心,有我与老夜在,必不使大人真个儿作此牺牲。大人对敌酋虚与委蛇即可,待我与老夜合议后,再行谋划细节。”
过道内传来脚步声,霍惇立刻转身去把丢掉的骷髅头抱回来,恢复成盘腿而坐的姿势,垂目不语。
赫司出现在牢门外,板着脸朝苏彦道:“你问完没有?问完赶紧走,回头向圣汗邀功时,别把我扯进去。”
苏彦起身走近他,笑眯眯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会把这事禀报给圣汗吗,难道你是吓唬我的?你放心,我不是不讲义气的人,功劳定会分你一份。要不我让圣汗调你回去继续当王帐侍卫,教我北漠语如何?”
赫司对着盈盈笑语实在板不住脸,叹气道:“算我求求你,别再来坑我了!我宁可做一辈子的狱卒。”
苏彦嘁了一声,嘟囔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扭身从他旁边钻出牢门,自顾自走了。
赫司认为这小子根本撑不起骂人的气势,此刻与其说生气,倒更像受了委屈。所以就算被骂成咬吕洞宾的狗,他也没觉得不舒服,望着苏彦的背影出了神。
“北蛮子,狗杂种!”抱着骷髅头的俘虏突然开口骂,“有本事解开镣铐,与老子单挑!”
赫司霍然转头,怒不可遏:“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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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彦出了大牢,仍被八名阿速卫护从着,骑马朝南面不远处的副城去。
副城内居住的多是来自中原的移民,有商贩、工匠、手艺人、教书先生……亦有农夫,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