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红追于风雪荒漠奔波旬月,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自家大人,却惊见对方受了髡刑,一头及腰青丝变成了不伦不类的短发,不禁心神震动,剑气泄出。
荆红追心疼得要命,把苏彦的脑袋轻轻掰过来,拨开发根查看已经愈合的伤口。双手又上下摸索,检查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处。
荆红追觉得哪里不对劲。说话的腔调也好、内容也好,的的确确是苏大人的一脉风格,但看他的眼神却浑然陌生,带着明显的戒备,甚至是隐藏的一丝敌意。
他从怀中掏出那枚裹着毒粉的蜡丸,琢磨着该怎么用它来劝阿勒坦:你看,多少人在暗中打北漠之主的主意,要么想暗杀,要么想利用。若是少了你这个坐镇场子的大能,就算立下储君,也难保他小命不耽误在下一轮阴谋中,到时北漠真的要大乱了。
苏彦把满殿凑热闹的侍女赶了出去,掏出怀中的羊皮卷泄气地丢回桌面,其时正抱了杯奶茶,坐在地毯上发呆——顺道一提,就是那块阿勒坦不远万里从波斯订购的世界树羊毛地毯,作为新婚礼物之一铺设在寝宫里。
斡丹想了想,驱马上前劝道:“阿勒坦,路旁的人太多了,要不我还是传令下去,把刁帽子取消了罢?”
苏彦本来挺喜欢这地毯,但一想到曾被阿勒坦直接压在地毯上想要这样那样——现在对方倔起来,他就算同意了这样那样,对方也豁出命来不干——顿时又要愁死了。
苏彦手握奶茶杯僵住了,眼见这灰衣蒙面人朝自己步步逼近,周身萦绕的剑意逼得他毛孔竖起。在对方把手伸到他面前时,他终于从魇住一样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双腿蹭着地毯连连后退,朝着殿门外大喝一声:“来——”
“大人……”他又惊又痛地望着苏彦,怀疑对方因为受激过度导致有些神志不清,心里内疚到了极点,“是属下来得太迟,害大人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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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帐亲卫队有些紧张,阿勒坦看了看夜空,笑道:“是汉人的小玩意儿,凑热闹用的,不必介意。”
远在城内王宫附近的荆红追一见到红光升空,便认出这是锦衣卫专用的、带特殊声响的烟花,想起沈柒先前交代过的——“一见信号,便说明我已在中途对阿勒坦动手。你趁机潜入王宫去救清河,速度要快,我人手不多,拖不了太久。”
所以当窗户开关时发出微响,苏彦下意识地转头,惊见一个持剑的灰衣蒙面人兀然出现,蒙面巾上方双目如寒星,一股凛冽剑意扑面而来时,吓得手指一松,蜡丸“咚”一声掉进奶茶里。
苏彦被捂得唔唔有声,手里紧紧抱着奶茶杯以免打翻在价值万金的地毯上。他瞪着眼前这位“是我”,努力辨认:好像的确有点似曾相似的感觉,也许是受了原主记忆的影响……所以这人与原主“苏大人”相识?是下属?朋友?还是伪装成朋友的敌人?
荆红追松开手掌,在苏彦面前半跪下来,露出疑惑又痛心的眼神:“大人这是怎么了?莫非受了什么大刺激……”他在种种不堪的猜测中燃起怒火,强忍着杀机,咬牙道,“是不是阿勒坦?!他绞了大人的头发,又把你折磨成这样!”
苏彦有几分相信这人是原主的下属了,于是渐渐放松下来,斟酌后说道:“不必自责,我这不活得好好的?是阿勒坦在战场上救了我。头发也是我自己剃的,因为当时撞伤了脑袋,血糊糊的黏着难受,也不利于伤口治疗。”
荆红追照计划行事,当即翻墙进了王宫,鬼魅般的身形穿梭在亭台楼阁之间,向内宫的寝殿靠近。
无论是两人之间毫无避讳的距离,还是对方极亲密的举动,都透出一股“绝不是上司与下属这么简单”的诡异气息。苏彦脑子里有些懵圈,心想:难道偷火镰的那个并非原主的姘头,这个才是?
“不必,既然是贯有的迎亲传统,习俗不可废,就让他们来抢。”阿勒坦倾身子在斡丹耳边交代了几句,斡丹连连点头。
刁帽子是北漠迎亲的习俗之一。在迎亲路上,来娶亲的和
苏彦立刻摇头,试探地问:“你……来杀阿勒坦?你是夜不收的后手?还是鹤先生怀疑阿勒坦并不会与弈者合作,所以打算杀了他,再去操纵年幼的继任者?”
发现寝殿外围戒备森严后,为了不惊动守卫,他绕行一圈,终于在临河位置发现高处的窗户,便施展轻功纵越攀爬,很快就勾住窗台,撬开窗户轻巧地翻了进去。
竟平日训练有素,便不再多问。
荆红追错愕之下反应极快,在第二个“人”字尚未出口前,便伸出一只手捂住了苏彦的嘴,另一只手拉下蒙面巾,啼笑皆非:“大人莫慌,是我。”心里只觉得古怪,以前自己包成个粽子样,大人都能一眼认出他来,如今怎么仿佛像面对陌生人一般。
紧接着又见苏大人脸色苍白,将指间那颗一看就像毒药的蜡丸丢进杯里打算服毒,荆红追吓得心跳骤停,失声叫道:“别喝——千万别!把杯子给我……”
在荆红追的手摸到他的腿间时,苏彦下意识地夹住双腿,尴尬万分地说:“大哥,过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