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仰率部穷追不舍,胡古雁最终逃出生天时,三万骑兵损失了近一万人,大多是机动性略低的重骑。
这回大败可谓伤筋动骨,胡古雁为迁怒、也为提振士气,要找个替罪羊问罪。他一下就想到了,谋划了整个作战计划的严琅,于是气冲冲地一马鞭将严琅从马背上抽下来:“你定的好计谋,将我大军送进虎口,才有此惨败!说,你是不是铭国的奸细,埋伏在我身边多久了?!”
严琅一介文质彬彬的书生,被这灌注劲力的一鞭狠狠掀砸到地上,咳了口血,后背也被抽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隔着衣衫渗出来。
众将士怒目而视,胡古雁气势汹汹地跳下马,要拿铁骨朵砸烂严琅的脑袋。
严琅抹去嘴角血迹坐起来,大声说道:“台吉忘了鄙人曾经说过的话了吗?‘福兮祸所伏’,鄙人提醒过眼下形势有些诡异,奇袭计划需要再斟酌,可惜台吉并未接纳。鄙人若真是铭国奸细,又怎么会试图阻止我军的这一场战败呢?”
将士们又纷纷望向胡古雁,想从他神态与言辞中去证实真假。
胡古雁顿时想起,严琅的确是劝过他的,只是劝谏的态度比较克制,而他当时被胜利冲昏了头,也并没有深思。如此看来,严琅的确不是铭国奸细。
如今骑虎难下,是硬安罪名砍了对方泄愤,还是认同对方的辩白饶过他,胡古雁有些犹豫。
严琅见胡古雁思索时眼底凶光暗藏,知道自己不澄清是个死;澄清了就等于把这场战败归因于胡古雁的指挥失误,犯了大忌只怕仍是个死。
危急关头,他半跪在胡古雁面前,一手牵住胡古雁的衣袍下摆,另一手行了个表示无限臣服的覆额礼,说道:“鄙人虽有心劝谏,却没有用力,全因怕惹祸上身、为自己盘算的太多。这次的战败,鄙人难辞其咎,还望台吉给我将功折罪的机会,用一场更大的胜利,来洗刷这场败仗的耻辱。”
这番话不仅揽走责任,给了主将台阶下,还让众人看到了他的忠诚。胡古雁眼底的杀机淡去,亲手扶起严琅,安抚道:“此战之败非你一人之过,严先生不必太自责。至于你所说‘更大的胜利’,是先立个军令状放在这里,还是心里已有具体想法?”
严琅在此刻下了个九死未悔的决心,沉静地道:“台吉英明,鄙人的确掌握了一个极重要的铭军情报。此战若能成事,可比击败一两个李子仰的意义大得多!”
“什么情报?”胡古雁知道这个心腹谋士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当即追问。
严琅向前两步,贴近胡古雁的耳畔,低声道:“豫王朱栩竟有一座隐秘的军营,里头不仅存放了他背着朝廷向天工院收买图纸所打造出的新式火器,亦是靖北军精锐——黑云突骑的集结练兵之地,十分受他重视。据鄙人派出的暗探回来禀报,这处营地就在偏头关附近,豫王若从北漠回师,十有八九要先去这处营地整顿补给。我们去袭营,打他个措手不及,斩杀朱栩竟,直接给靖北军来一记釜底抽薪。”
这个军情太重大了!胡古雁先是吃惊,继而皱眉踌躇:“可信吗?”
严琅毫不犹豫地点头:“情报绝对真实,折损了好几个探子才送回来的。再说,即使朱栩竟当下不在,洗劫这样一个军营所能得到的军械粮草等物资,也远远大于普通辎重营与粮囤。如果他在,那么这就是个擒贼擒王的最佳机会。无论如何,攻打那座营地,对我们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胡古雁考虑了许久,最后点头道:“眼下李子仰重兵布防,南下、东进都不容易,不如依你所言,抓住这个可以直接斩杀朱栩竟的机会。他若一死,想必靖北军又会被铭廷打散编制,以免兵权旁落,山西防线也将因此削弱大半。日后我北漠大军再进攻铭国,还有谁拦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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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狭谷,三日后。”
夜不收暗探传回来的密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豫王在沙井送走了苏晏与荆红追后,率军穿越河套,回到长城防线附近。前方便是神木,是他们出关之地,过了神木沿着粮道往东,就是靖北军前几个月驻扎的边堡了。
但豫王并没有打算立刻回边堡或大同军镇,因为留在阴山附近打探敌情的斥候连夜来报,说阿勒坦的大军又从杀胡城南下,已抵达云内平川,但并未继续南下叩关,而是在战火烧毁的云内城废墟上,集结人力重建城池。看样子,似乎打算较长时间驻扎在那里?
“大兵压境,却又不开打,反在别人家门口大剌剌地搭起了窝棚……这个阿勒坦,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华翎与微生武对着斥候的情报琢磨半晌,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吃茶点的豫王倒是不纠结,很干脆地说:“打什么主意,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你们谁当信使跑一趟云内城,替我给阿勒坦送个信。”
华翎与微生武都是一脸吃惊:“将军说什么,送信?给敌酋?”
“是啊。担心掉脑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嘛。”豫王想着苏晏失忆时胡说八道的“草原夫人”,以及对方回京时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