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暮色渐浓,辛西娅才匆匆赶回家。她心里一直有些不安,魅魔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似乎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而且是和小孩有关的。她远远看见家门口拴着一匹陌生的马,马也望着她,耀武扬威地打了个响鼻,她便知道是那个早早与她分离,在王国首都独自谋生的妹妹到了。
辛西娅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地淡漠,包括赛琳娜。一般来说,魅魔中都是姐姐比妹妹有天分,她们也不例外。辛西娅生来便天赋异禀,万众瞩目,赛琳娜只能活在一种黯淡的阴影下。尽管没有人因为这件事嘲笑她,但是赛琳娜自己介意。她性情倨傲,在辛西娅眼里看来简直可以用顽劣来形容,非要处处和自己反着来才舒服,而且挑衅吵架更是常事,凡是辛西娅多看一眼的她都要千方百计地抢夺。
但是辛西娅没办法和妹妹生气。恶魔对血缘的重视远远超过人类,姐妹之间更是如此,几乎就是一种命运的诅咒让她们纠缠在一起永不分离。于是辛西娅处处忍让,以为随着年岁渐长,赛琳娜好歹会改正一些,结果反而事与愿违,她觉得自己和赛琳娜之间竟逐渐形成了势不两立的局面。
姐妹间的战争以妹妹突然消失不见,一个星期后从王国首都寄来信件说她已在此找到生计为结局。辛西娅在担心之余也暗暗庆幸,这样互不相见对两人来说也是冷静下来、好好调整心情的好时机。她对赛琳娜没有怀抱更多兴趣,便自然不知道赛琳娜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当然她也不甚在意赛琳娜究竟是恨她还是爱她,她感觉自己在忍气吞声的过程中已经消磨去了最大的耐心。
若不是伯莎,辛西娅以为自己往后余生都不会再主动联系赛琳娜。她很意外,赛琳娜居然二话不说答应了她,她还有些感动,以为是多年的隔阂终于消融,又或许是懂得了姐妹间本应互帮互助的道理,与人类打交道让妹妹变得温和善良之类的缘由。然而在回到家,看到赛琳娜似笑非笑的神情,又看到伯莎脸上明显病态的潮红,加之卧室内弥散的情爱气息,她才恍然意识到,她为赛琳娜无意识做出的辩解都是狗屁,赛琳娜还是那个只想着毁掉她感兴趣的东西的变态偏执狂,诅咒没有破解,她甚至一瞬间觉得自己最大的不幸就来自于和赛琳娜的血脉相连。
辛西娅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动怒过,那股恶气从胸口无限膨胀开去,硬生生挤在喉咙里让她想要怒吼出声,她忍了又忍,最终恶气还是化作眉头的轻巧一拧。她没有施舍赛琳娜一个眼神,想也不用想,那张相似得令人生厌的脸上一定堆满了炫耀和自满,以及纯粹的恶意。辛西娅只是紧紧地牵起混血儿柔软纤细的手,将她拉进了隔壁没有人的房间,并且锁上了门。她引以为傲的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抓着伯莎的手有没有把她抓痛,只想着躲到一个赛琳娜看不见的地方。她罕见地在伯莎面前失态,语无伦次地向她道歉,懊悔又自责,垂着头将她的手背贴在自己额头上请求原谅。
辛西娅不敢想象伯莎的心情,被陌生女人出于报复自己的心态强奸,甚至还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与之同行,而且身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信赖的人亲手安排的强奸犯。她又急又恨,却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想着如果自己把赛琳娜揍一顿会不会让她乖乖听话,就在要冲出去之时被伯莎牵住了衣角。混血儿抬头看她,眼神湿润,声音软得像幼猫,摇摇头说:没关系的。
在伯莎心里,她确实没把这次性交太当回事,更没有辛西娅想象的被强奸的痛苦和羞辱。她只是觉得自己被狗咬了,不幸但又无可奈何。她是一个敏锐的人,尽管赛琳娜在和她做爱的时候表现得高高在上又胆大包天,但她能从赛琳娜的眼神中看出来,赛琳娜在透过自己看另外的人,一个爱恨交织的人。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容器,承受了赛琳娜多年来的强烈积怨和扭曲的爱慕,对自己并没有抱以实实在在的恶意,她便反而开始怜惜这位强奸犯。她们同样痛苦,仿佛受伤的野兽互相撕咬后又在一起舔舐伤口,只是伯莎已经开启了新的人生,而赛琳娜会永生永世困在名为姐妹的诅咒中无法逃脱,日日要接受这样的煎熬。伯莎想到这里,她对赛琳娜其实是同情的,便能忍受那些乖戾的暴行。怜悯不等于帮人脱罪,是高高在上的,就好像忍受小孩子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般,只要她把自己认定为是这段关系中地位比较高的一方,她自然不会对赛琳娜太生气。
事实上,伯莎没有生气的另一个原因是,她确实从做爱中获得了快感。她知道自己是会发情的魅魔,很可能无法建立起真正一对一的爱情关系,便早早抛弃了人类的贞操观,贞洁或者忠诚一词只是与她无关的概念,而不是嵌进皮肉的枷锁。她不是生来风流,在做出决定前也很彷徨,但她知道,如果这些事情她都去在意,最终崩溃的是她自己。她已经很幸运了,不用被终生困在与情欲的搏斗中,而是可以自由自在地冒险,只要度过一个月叁次的发情期。比起虚无的死亡来说,她还是选择有瑕疵的人生。
不过族长会向她道歉的这种事,伯莎对此感到惊讶又开心。这就说明了族长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视她,也想照顾她的心情,还有什么比被自己仰慕的人重视更值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