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堂中,书玉一行人却还未睡下。
红翘与青锁正领了几个丫头开了小箱子,将今日各府中送来的礼都登记造册。几个人,一个点数,一个唱念,一个记账几个入库,虽各自忙碌倒是也热闹。
里间中,书玉正盘膝坐在榻上,她早前已经散了头发,只在亵衣外头罩了一件竹绿色的外衫,这会与一个着道袍的小姑娘牵着手,低声说着话。
这小道姑,正是同书玉交好的妙华。
因她想着妙华特来观礼,她却一整日都没能顾得上与她说几句话,这才在散了客后,特将妙华喊了来,本以为见着妙华会勾起她伤心事。
可眼下,书玉却细细瞧着,只见妙华眉眼含笑,眼波流转,哪里有半点郁结的样子。
“妙华姐姐,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这次定要好好多住些日子,我明日便去回了母亲,咱俩去城里头逛一逛。”
书玉虽不解,但也并未多问,只是拉着她的手笑道。
妙华却抿了抿唇,摇着头道:“我是随着师姐来的,若师姐要走,我也是没法子多住的。”
“那……那咱们明日就出去玩儿?”书玉忙道。
谁知,妙华却又是摇头,脸上腾的红了起来,书玉心中咯噔一声,心想可不是她也动了春心?
白日时候,兰画珀在那假山旁可不就是这副样子?
妙华自九岁入道观,如今也修道七年,心思纯净直率,心里头想着事,本就有些心思恍惚,又被书玉这么瞧着,当即便面上一红,扭捏了半晌,忽的捉住书玉的手,低低道:“书玉妹妹,我……我同你说件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我实在是心里头憋得很,只除了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可说了。”
“你——”书玉蹙眉,末了还是点了点头。
便见妙华勾着唇,将手撑着下颌,低垂着眉眼,语气欣喜道:“今日,我……我瞧见那个人了……”
“那个人?”书玉疑惑。
“就是端阳那日,我带你下山,半路上牵错了那位公子。”
“啊,是他啊……”书玉笑眯眯的颔首,打趣道:“那他可认出了你呀?”
“他自然认出了我!”妙华忙道:“他还,他还说他心里头有我,那日一见,便再也忘不了我了……”
闻言,书玉心中冷笑一声,想告诫妙华这种登徒子如何能信,可抬头见她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又不忍告知她实情,顿了顿,还是开口道:“不过才见了一面,怎么就能谈得上什么忘的了忘不了——”
书玉有心想提点,可话未说完,却被妙华急急的打断,“可我也曾听过那些个公子姑娘们一见倾心的事,如何到了我这里就不能了?”
“不过都是些话本子上写来唬人的……”
“旁人或许是!可我知道他不是!他说的情真意切,我又不是傻得,如何分辨不出呢!”
见书玉言语中对自己心上人不满,妙华便急忙争辩,一时间二人皆有些僵持。
书玉望着妙华,见她急的胸前起伏,一张俏脸都白了,当下也不再劝,只淡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这下,妙华才舒缓了神情,继续说道:“今日我二人确定心意,临走时他还说明日要来接了我去玩呢。”
“那明日我叫红翘陪你去,也好有个照应。”
闻言,妙华眉心微蹙,只当是书玉不放心徐旸定为人,派了人要盯着她。
书玉哪里不知,见她面露不悦,忙接着说道:“你可别想差了,虽你未说明,可今日来赴宴的哪个不是有官有爵的,你那心上人定然也家里头有些权势,我叫你带个丫头,不过是想着你二人头一次出门,不好叫他觉着你连出门都没人伺候,你若是带上红翘,倒是更显得我家待客有道呢,也给我长长脸面不是?”
妙华哪里想得出那么多的弯弯绕,旁人说了便也信,当即便应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果真有一小厮前来叫门,书玉早已派人守着,一见着来人便叫他架了马车在侧门外等着,又亲自嘱咐红翘几句,这才同乔氏说了一声后,放了妙华与红翘出去。
赶巧乔氏一早得了镇国将军家的拜帖,心里头想着事,自然也不在意一个小道姑,问都不问便点了头,只一心在中厅等着镇国将军家上门。
待到巳时初刻,大门处才有人来报镇国将军家的马车已经到了。
乔氏忙迎了出来,见那镇国将军家老夫人正乐呵呵的立在门口,除了后头跟着的几个随侍丫头老妈子之外,身旁还站了一个满身雍容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虽有些上了年岁,可却精神矍铄,花白的头发只用一根金簪挽着纂儿,手里头拄着一根古木拐杖,杖头上雕着一颗龙头。
待那老妇人转身过来,乔氏才惊觉那拐杖龙舌中竟含着一颗璀璨耀目的南珠,青天白日之下,那南珠光泽直刺人眼。
“老姐姐,这便是我昨日同你说的那兰家夫人。”镇国将军家老夫人上前来牵了乔氏的手,笑着同那老妇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