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放松一点,”谭阵说,“我刚刚试了一下,我抱你还是没有问题的。”
盛野点点头,他刚才是有点不放松,整个人都是绷着的,谭阵肯定察觉到了。
“还有,”谭阵笑道,“我不用抱你上七楼。”
盛野盯着谭阵略带促狭的微笑,才蓦地想起来,这是拍戏啊,谭阵只需要抱着他走进筒子楼就行了,自己在犯什么蠢!
谭阵看着他,笑了一会儿轻轻收回目光,等待重拍第二条。
这一次介导重新调整了镜头,盛野挪动身体的细节要被收入镜头,车门外有一台摄影机直接对着他拍。
谭阵弯腰钻进后座来抱他时,摄影机就被他挡在外面了,知道镜头里只会出现谭阵的后背,这种被挡在另一个人怀里的感觉让盛野突然充满安全感,他甚至不想将脸转向摄影机的方向,只想一直侧向谭阵的肩膀。
谭阵身上是严飞的味道,是洗衣粉的味道,还有廉价香烟的焦油味,混合在一起很奇怪,但能叫孔星河安心。
盛野依言放松了身体,谭阵抱着他往筒子楼的楼道里走,盛野的右手是放在谭阵左肩的,手臂有些放不开地在缩在胸前,他迟疑着要不要抬手绕过谭阵肩膀,把手臂搭在他背后。
不知道为什么会纠结这个,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下不了决心……
适时他们走进筒子楼里,熟悉的杂物堆积的气味扑来,盛野在那一刻抬起右手绕过了谭阵的肩膀,轻轻搭在他后背,隔着洗得粗糙的t恤,还能感到谭阵背心的弧度。
好像一回到这个地方,一切负担就烟消云散了,发生在他和谭阵之间的任何动作都变得合理。
因为这是严飞,是他想要如何亲近就能如何亲近的人,孔星河对严飞做这个动作,不需要一丁点挣扎,严飞也不会有一丁点介意。
这才是第一天,他好像已经对这个怀抱产生依赖了。
第37章
孔星河是坐着轮椅参加高考的,严飞送他去了考场,但没有等在考场外,他还要接着送外卖,送完上午的单后,他骑车赶回考场,这时离考试结束已经过去一个钟头了,考场外一个家长一个考生都看不见。
因为最后一单的地址在旧城区,门牌号太难找,他花了点儿时间才找对地方,等赶回来时已经来不及接到孔星河了。
太阳很晒,人更歉疚,他给孔星河打去电话,听到关机声才想起孔星河没带手机。站在毒辣的太阳下,汗水不停地流,严飞眯着眼环顾四周,不知孔星河会在哪里,然后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哥!哥!我在这儿!!”
他转身望去,看见孔星河在校门口的保安亭里冲他大幅度地挥着手,生怕他看不见。
从考场出来后没看见严飞人,带队的班主任就拜托保安让孔星河进保安亭里休息一下,等严飞这段时间孔星河一直在和保安大叔唠嗑。保安看到这个姗姗来迟的哥哥骑着外卖车,浑身是汗,本来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严飞一进保安亭,孔星河就把水杯拿给他,说:“快喝点儿水!”他还转头问不知何时就聊得挺熟了的保安大叔,“师傅,能让我哥在这儿歇一会儿吗?”
严飞不知道说什么,是自己来晚了,让孔星河一个人等这么久,他却反而担心自己口渴,担心自己热。
这是剧本中没有交代的严飞的心理,但透过镜头却清晰地传达了出来,包括导演介平安、副导演张韬在内的监视器前的剧组人员,都能从谭阵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歉疚和心疼。
“他演得越来越好了。”张韬小声道。
介平安默不作声地点头。
谭阵的戏路仿佛变了,人们不用再去猜他,可以轻易读懂他了,虽然少了几分神秘感,但多了更多令人动容的瞬间。
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放松了控制力吗?介平安不这么想,应该是因为……和他搭戏的人演得太真了。
自从迈过了摄影机的坎儿,盛野的表演越发自然生动,当初自己和谭阵力推这个新人时,制片何璨和副导演张韬都直言对盛野心里没底,如今应该没有人会再对盛野的孔星河说一个“不”字。
在片场,盛野就是孔星河,他和这个人物好像融为一体了,剧组的工作人员都会不自觉地照顾他,也都知道他有一个哥哥,捡到他就找他哥什么的,虽然是开玩笑,但更是一种认可。连编剧沈图有时都会搞错,盛野和她介绍历代奥特曼,她就老觉得孔星河也喜欢奥特曼,盛野玩宝可梦的手游,她就觉得孔星河应该也喜欢皮卡丘。盛野两个字已经快成了孔星河的另一个名字了。
盛野甚至在带着谭阵入戏。谭阵的表演向来是克制的,他的情绪不那么清晰地刻画在面上,他习惯于稍微收着一点去演,习惯留白,但在盛野面前他好像做不到这些,很不自觉地就释放了自己。
这是一个全新的演员谭阵,介平安心想,谭阵想要越过的表演上的沟壑,在不经意间已经被他越过去了,而他想要抵达的表演上的高峰,也已经在他能看见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