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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野在门外全程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不是想故意偷听的,但陈博涵进去后门没拍紧,他还没走远就听见陈博涵提到了他的名字。
陈博涵离开已经有一阵了,他依然难以接受自己听到的一切,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
他没有去找西媛,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公司。
在地下停车场里,坐在那辆谭阵买给他的雪佛兰中,凌迟一般翻着微博,他以为自己取悦了超话里的cp粉,实际却是让超话被骂战波及,他反复看那张照片,以为只是一张很普通的合影,现在看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他不敢去看评论,直接将照片删掉了。
热搜是谭阵让撤掉的吗?这是真的吗?还是陈博涵故意这么说的?
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谭阵会让陈博涵撤热搜,会让陈博涵来找西媛姐,绕这么多弯子只为委婉地提醒自己不要cue到他。
他想到谭阵半夜和他通话时认真为他的前程考虑的样子,谭阵那时还在拍戏,那么忙,却打印了剧本随时带在身上看,说是为此殚精竭虑都不为过。
始终还是不敢相信,如果谭阵想对他说这些,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他连剧本都能让他拒掉,他一句不要接,哪怕是再大牌的导演的电影自己都能义无反顾地拒绝。
不会是谭阵,他应该相信谭阵。
如果他因为这样怀疑谭阵,那和那些说着谭阵虚伪的黑们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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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野回了一趟艺海剧院,这是出道后他第二次回来,外面的世界太喧嚣浮躁,剧院就像一个避风港,舞台会赋予他些许平静。
没想到《一个演员的一生》又在重演,接替他扮演男二号的演员是一个刚从戏剧学院毕业的男生。盛野坐在观众席看完了演出,听别人说那些自己说过的那些台词,穿自己穿过的服装,演自己演过的情绪,那感觉怀念而玄妙。
演出结束后他又去了后台,艺海剧院有不少经典剧目,然而大浪淘沙,这部剧成为了观众的宠儿,后台依然有很多观众送来的花,女主角收到的花还是最多的,盛野不由想起曾经几乎每一场他都收到谭阵送来的玫瑰,送得他无法招架。
明明只是男二号,但在那段回忆里,他总错觉自己是男主角。
手机忽然响起来,是谭阵发来的微信:
——我杀青了,你过来吧。
他便和后台的大伙儿打了招呼,离开剧院开车去了富山山庄。
他今天就是来和谭阵说,对不起,他改变主意了,他想接那部时装设计题材的网剧,也没什么别的原因,他想拍戏,这部剧是有可能被拍得浮夸,是有可能受众不广,但万一是部好剧呢?他现在太想拍点儿什么了,从前在剧院天天排练,虽然累,但很充实,现在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跑通告,拍广告,上直播了,好不容易有剧本找上门,还要思前想后,患得患失,在剧院时他什么都演,好的坏的,他都不计较,他都能演得畅快淋漓。
谭阵希望他这辈子只接好片,但事情哪儿有那么绝对呢?一部片子不拍出来,怎么知道它好不好?就算有好导演好班底好剧本,就一定是好片吗?谭阵太理想主义了,他自己也拍过烂片,怎么能指望他一点弯路都不走呢?
心绪不宁地按了密码,推开门,别墅里明亮而温暖,谭阵在岛台那儿煮咖啡,看见他抬头冲他笑了笑。
盛野走过去,谭阵将咖啡递给他。
咖啡的香味很浓郁,而谭阵那么平静,像没有什么发生过。
“谭阵哥,我觉得你……”他握着马克杯,欲言又止。
谭阵喝了一口咖啡,抬眸看他:“觉得我什么?”
盛野苦笑了一下:“我觉得你的控制力真的好好啊……”
谭阵正戴着那副眼镜,就是那副在网络上引起风波的眼镜,从镜片后微微抬眉看着他,然后慢慢放下咖啡杯,低头轻声说:“……你指哪方面?”
盛野也低头看着手里那杯咖啡豆现磨的咖啡,感觉自己像个有着难言之隐的病人。
谭阵说:“是指这个吗?”
盛野一愣,感到谭阵握过马克杯的手托住他的下巴。手指真暖啊,他心想。
谭阵倾靠过来,偏过头,隔着白色的岛台,给了他一个蓝山咖啡味的吻。
这个吻也像在缓慢研磨似的,很快盛野手中的咖啡就倾斜了,咖啡把岛台都弄脏了,谭阵迅速拿毛巾按住了那摊水渍,才没让咖啡滴到地上。
两个人相视而笑,都有些脸红。
谭阵擦干净岛台,转身走到水槽处冲洗那块抹布,盛野从背后望着他,谭阵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圆领薄毛衣,依然是一点点缀都没有的纯色,冬末春初的阳光沿着谭阵弯下的脖颈照下来,照亮他修长宽阔的背,就像被涂了一层蛋清的油彩,那背影在窗前释放着光华。
谭阵低头搓洗着毛巾,伴着流水声,他的背影始终处于一种轻柔的动态,那不是静止的画面,那是活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