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路上车少,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往市区方向行驶。
等红灯时,阿九发现老板一直戴着的眼镜不见了。
他提醒道:“欧生,你的眼镜……”
修长手指抵在额前,欧晏落闭着眼休息,声音淡淡应了声“嗯”。
阿九刚虽人在露台,但八卦魂熊熊燃烧,多少让他隔着窗帘缝隙窥见老板吃瘪的样子,惊得他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更惊诧的是,被打巴掌的老板居然什么都不做,直接说要走。
要换做其他人这么干,譬如他,应该让欧生直接把脖子给折了吧。
阿九想给老板制造点机会,试探道:“要开回去别墅拿吗?”
“不用了,回大喜。”
眼镜是无度数的,大喜办公室衣帽间里有若干幅同款眼镜,况且这半个月姚菲和闺蜜们去了澳洲,美珠去岳父岳母家住,他偶尔负责接小孩放学,连那个家都不用回,可以一直住在大喜,戴不戴眼镜都无所谓。
阿九偷偷撇嘴:“哦。”
车继续往前开,忽然他听见老板开口,“阿九,你没到贝尔松之前的记忆还有吗?”
后脑猛地炸开,阿九一瞬间神情全变了,眉心紧紧拧起,车速自然也快了一些。ΡΘ18ㄚ.てΘM(po18y.)
欧晏落等不到即刻的回应倒也不恼,依然阖起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阿九才幽声说:“嗯,还记得,要忘记好像有点难。”
“讲讲看。”
阿九叹了口气。
他进贝尔松时已经七岁了,同期生普遍都比他小个一两岁,所以他能记得的自然也多一些。
别的同期生进来后都哭哭啼啼的想要逃跑,可阿九却觉得贝尔松比起他以前生活的地方简直可算是天堂。
他在的那家福利院位于北方边境,设施老旧,伙食一般,小孩多数有缺陷,聋哑残疾或智力低下。
老师和院长都是一丘之貉,用一些不会伤害到主要器官的方式虐待他们,不听话的小孩要被关进阴冷地窖,或者冬天光着身子站在雪里受罚,阿九也被罚过几次,冻到小腿发紫全身快无知觉才被允许回屋。
经常有小孩被“领养”走。
有人来的那一天,小孩们都会被洗得白白净净,换上最好看的衣服,老师也会一反常态的变得温柔。
来领养的夫妻华衣锦服,一看就是从城市来的,脸上挂着知性温柔的笑容,还会送许多礼物给福利院,新衣服新文具新玩具。
阿九曾经觉得能离开福利院就好,只不过一年年过去,身边的小伙伴走得七七八八,就连少了一条胳膊的小女孩都离开了,唯独他还没人要。
阿九难受得紧,想去问老师是不是自己不够乖,所以没有人要领养他。
办公室的门没被关严,传出老院长粗哑的喘气声,阿九透过门缝,窥见那老男人坐在沙发上,而女老师坐在他身上,背对着门,上上又下下,呻吟声疯狂又破碎。
阿九一早知道老师与院长有关系,经常会做这种羞羞的事,但这次让阿九惊讶的,是洒落一地的红钞票。
沙发上也搁着一捆捆钞票,老院长抓起一捆,往女老师屁股上用力抽打,嘴里念念有词,什么这种无本生利的生意真好做,连个儿残废都能卖出去。
女老师笑得狂妄,说这就证明小孩子的器官市场供不应求呀。
阿九被吓得没了魂魄,跑回宿舍躲进被子里不停颤抖哆嗦,那晚他做了个梦,梦见早上才跟他说再见的小女孩躺在手术床上,胸口缺了个窟窿,肚子被切开,那双干净的眼珠子也被挖走了。
原来福利院里的小孩就是被圈养起来的器官备份,心脏、眼睛、肝脏,只要没什么大病,全都能卖钱。
福利院不能对小孩太好,要让他们心甘情愿跟着“领养家庭”离开,殊不知,这次离开又是另一个地狱。
“哦?这么说,你的血型还救了你一命?”
听见这种道德沦丧的事情,欧晏落也没觉得有多意外,这种产业链端掉了一两个窝点又如何,只要市场供需还摆在这,就永远不可能断裂。
阿九苦笑:“确实是,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是来到贝尔松才了解的。”
阿九是熊猫血,血型特殊,照理来说市场需求也大,还能卖个好价,好彩的是他在福利院的那几年都是成年人需要换心,阿九的心脏太小了。
福利院本计划养着他,等大了卖给有需求的人士,没想中途跳出来一组“夫妻”要领养他,价格不比卖器官的低。
“可能是在福利院过得太惨,后来在贝尔松我倒觉得过得挺好,虽然整天吃鸡胸肉和牛肉,但至少能吃得饱。衣服总是那一套白色,但至少是干净的……哦还有每一天都能洗澡,洗澡还能有热水……”
许是把最黑暗的过去都说出来,阿九轻松了不少,胆子又肥了点:“咳咳,不过欧生,我能问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