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贺平意一口否定,“你昨天是半夜吃了退烧药,这也才六个多小时,万一药效过了又烧起来呢?”
“不会的,”荆璨解释,“我以前这样都是一晚上就好了,我生病的特点就是来得快,但身体自愈能力很强,所以恢复也很快。”
贺平意听着,怎么这话里还有点得意的意思?
“那也不行,”贺平意说,“我不看以前,就看这次,哪有昨晚烧成那样早上还要六点多去上课的。”
“可是……要月考了。”
每到怕贺平意生气的时候,荆璨的声音都会放小。这会儿他趴在床上,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那一点儿声音蹭着软枕溜过来,轻手轻脚地进了贺平意的耳朵。贺平意放在身侧的手忽然动了动,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驱动,食指痉挛似的快速弯曲一下,又很快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荆璨对自己引发的效应一无所知,还在说。
“文科有好多要背的东西,我还没背完呢。”
贺平意听了,问了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成绩重要还是命重要?”
在逻辑上,荆璨并不是好糊弄的,他眨眨眼,想指出贺平意这是在偷换概念,他只是嗓子发炎引起了发烧,并不会没命。可在开口前略微思索,又觉得贺平意辛苦照顾了他一晚上,他不该这样顶嘴。
“那我休息半天好了。”荆璨偃旗息鼓。
也算是勉强达成了目的,贺平意哼哼两声,说:“那给老师发个短信接着睡吧,我也不去了。”
“啊?”
“晚上没睡好,”贺平意已经了解了荆璨十分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心理,所以这次直接抢先说,“一晚上醒了好几次,我得补补觉。”
贺平意说完就闭上了眼,还把左手往荆璨露出的小半张脸上一盖,意为不许睁眼、不许张嘴,免得这人又提反对意见。没想到,在稍许安静之后,荆璨忽然说:“外面下雨了。”
“有么?”贺平意闭着眼听了听,没听到声。
“有,”荆璨说,“我听得很准的,现在还小,但这种雨,你等两到三分钟,肯定就下大了。”
这话在贺平意听来稀奇,他又刻意仔细去听,总算隐隐约约似乎是听到有那么一点雨点落下的声音,但荆璨不说的话,他肯定不会注意到,更不会认为是雨声。
约莫过了又那么两分钟,贺平意听到了催人入眠的声音。
雨下大了。
“你还有这本事?”贺平意惊奇地转头看荆璨,“听力过人小少年?”
“不是,听得多了就有了。”
“多?”这个字可不好估计,贺平意问,“怎么才算多?”
荆璨说得平平淡淡,不甚在意,却很难让贺平意不去联想。他开始回忆,自己什么时候会去认真地听雨声,想来想去,也只有心情不好、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的时候。那荆璨呢?
“嗯……”思量过后,荆璨缓缓说,“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六岁开始听,我知道从我八岁开始、我生活的每一个地方每年下了多少场雨。比如,2011年北京下了46场雨,2012年49场,2013年比较多,有60场。”
荆璨的话停在这里,他转头,在窗帘透过的微薄的光里看着贺平意:“我甚至可以说出具体是哪一天,你想听么?”
贺平意愕然。他知道有人收藏球鞋、有人收藏手办、有人收藏邮票,却不知道有人还会收藏雨。
“为什么要记这个?”
贺平意问出的问题,荆璨没有想过。他一下一下捏着柔软的被子,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开始在脑海里存储这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荆璨避重就轻,“可能是无聊吧。”
“无聊?”贺平意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说辞,“无聊这么多年,每一场雨的时候都正在无聊?”
谎言太拙劣,结果就是谁都骗不过。荆璨只好在正确答案里挑挑捡捡,又组织了一套说辞。
“小时候是因为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北京又干得很,那时候觉得下雨是很难得的事情,所以就开始观察雨滴,研究雨声,开始记录从看到第一滴雨到听到雨声要多久。”这样说着,荆璨又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无聊”,也不能算是撒谎,“你看,还是因为无聊吧。”
贺平意皱皱眉,还是觉得不是很对。
而荆璨已经改成平躺的姿势,他看着天花板,将这次的时间数据也计入到自己脑袋里的那个数据库中,多打上了一个标签——“和贺平意一起听到的第一场雨”。
有了收获,荆璨在雨声中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荆璨。”
已经快睡着的时候,贺平意突然叫了他一声。
“你喜欢下雨么?”
“喜欢。”荆璨说。
小时候其实不喜欢,小时候喜欢太阳,喜欢蓝天白云,喜欢开朗的万物。可荆璨长大以后发现,下雨天,人们打着伞、披着雨衣,往往或是形色匆匆,或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