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意动了动,两只手盖在脸上,身子一直朝前躬。浩哥看见他的肩膀在耸动,一开始是轻微的,后来幅度越来越大。屋子里响起了很压抑的抽泣声。
浩哥垂了垂眼,后退一步,轻轻带上了门。
少年能有多大的伤心事,才会因为哭泣而弯下挺拔的身躯?
浩哥想不到,他记得他整个高中时期,唯一哭过的一次,是他的同桌在一次考试后因为意外去世。那次考试后,他看到成绩单上她的名字排在第一的位置,想回班里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结果等来的,却是班主任红着眼睛告诉他们,她在考试完回家的路上被酒驾司机撞到,抢救无效,明天是她的告别式,如果有同学想要参加,可以来找她请假,到时候一起过去。
告别式上很多同学都哭了,他也不例外。他五音不全,却跟着大家在那个挤满了悲伤的屋子里,为她唱了最后一首歌,《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浩哥到外面抽了一支烟,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天气转暖了,不穿外套也不会觉得冷了。
时间就是这样,周而复始,春夏秋冬总在更迭,人世间悲欢离合的故事也总在变,这个故事结束了,下个故事便续上,所以乍一看这世间总是热闹非凡,殊不知,故事的主人公其实早就变了。
很多人永远地停在了某一刻,很多人根本等不到所谓的未来。
第五十章
贺平意走出放映厅时,天已经蒙蒙亮。手机里有很多未接来电,都是陆秋和贺立的。贺平意灌了半瓶冷水下去,给陆秋回了个电话。
陆秋的声音明显带着哽咽,她很紧张地问贺平意到底怎么了。贺平意忽然有些体力不支,坐到椅子上,揉了揉脑袋:“妈,真没事,我在音像店呢。”
“你大半夜的跑出去,怎么会没事?平意,算妈求你了,有什么事你别自己憋着,我怕你……我怕你像之前那样……”
贺平意知道陆秋这是想多了,但经历过以前种种,他非常理解陆秋的战战兢兢,便开口解释说:“不会,妈,你放心,我现在心理状态一点问题都没有。是……我朋友最近有点不开心。”
陆秋将信将疑,但也没再追问什么,只叮嘱他赶快休息一会儿。挂了电话,贺平意摆弄着手机,翻出一个联系人。他又坐了一会儿,才行动缓慢般起了身。
“嘿。”
他朝外走,浩哥却开口把他叫住。
“你干嘛去?失魂落魄的,你还想骑车?”浩哥拎起摩托车钥匙,说,“我送你回去。”
贺平意推着门摇了摇头:“不用,我先打个电话,等会再走。”
等会儿他还要去接荆璨上学。
“哎,成吧,”浩哥说,“那等会儿我骑摩托护送你,就当兜个风了。”
浩哥这操心他交通安全的毛病改不了,贺平意这会儿也没力气拒绝,便点了点头。他出了门,坐到台阶上,终于摁下了拨通键。
这个时刻,对方无人接听,通话被转接到语音信箱。
“文医生,我是贺平意。”
狗屋的样子,荆璨改了三版,最后确定了一个三角形顶的形状,有点像小时候第一次画的那种小房子。
“不刷漆了吧?我怕漆有味道。”荆璨在画稿上写了四个字,亮给贺平意看,“写几个不同颜色的字,行吗?”
贺平意笑笑,没有异议:“好啊。”
他们打算下次放假的时候把狗屋做了,却没想到这次假期前的月考,贺平意的成绩下滑了一大截。荆璨在便利店结账时得知了贺平意的成绩,非常错愕。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最近他们一起学习的时候,贺平意也很认真,按照荆璨对贺平意的了解,他的成绩应该继续提升才对啊。
“考试的时候太困了,考英语的时候睡着了。”
荆璨凑近了去看贺平意的眼睛,那下面确实有大大的黑眼圈。
“那这次月假,先不做狗屋了吧,”荆璨看得心疼,“你到时候补补觉吧。”
贺平意沉默两秒,将刚结完账的面包拿在手里。
“啊,等我一下,”荆璨想起来,“我帮周哲带个咖啡。”
荆璨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货架的转角,贺平意就愣愣地站在原地,朝那个方向一直看着。
长时间缺乏睡眠使得他的神经反应变得迟钝,他无意识地用一只手捏着面包的包装袋,发出“嘶啦”的响声。没过多久,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他的腿,贺平意低头,看到是一只大金毛。
不知道包装袋的声音吸引了它,大金毛一直仰着头,盯着贺平意手里的面包,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贺平意看得有趣,伸手摸了摸金毛的脑袋:“你想吃面包?”
“大熊!”金毛的主人是个姑娘,她晃了晃牵引绳,小声训斥,“不许蹭人家。”
金毛像是听懂了,哼唧了一声,脸上委屈得不行。
“没事。”贺平意又摸了摸金毛,金毛这才心满意足,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