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拉着我离开那以后,跟我说我伤得不轻,让我去医院。我说我不想去医院,你就脸超级臭地说,‘不去医院你想干吗?打篮球吗?’”
贺平意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他都能想象出来以前的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得有多暴躁。
“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我当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我真的不想去医院,就说,‘可以啊’。然后你足足半分钟都没说话,”荆璨有点心虚,“可能是被我气到了。后来,我就被你……强行背去了医院,不过你把我扔在医院门口就走了。”
荆璨说完,感觉自己用词不当,又赶紧修正:“哦,不是扔,是放,你放我下来的时候动作挺轻的。”
“那篮球呢?”
“篮球是第二次见面了。我想再见见你,救我的那天你拿着篮球,我就想着你或许还会来我家旁边的球场打篮球,所以那段时间就每天都在卧室的窗户那里守着。终于有一天晚上,你来了,我就跑下去找你。你大概是见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就问我要不要打。我说我不会,你说,‘篮球很简单,我教你’。我把你教我的动作练了好多遍,你也看到了,我练得非常好。我原本想表演给你看,但那天之后,你再没来过。我每天等啊,等啊,等着等着,忽然开始不确定……”
“什么?”
荆璨左右晃了两下身子,才说:“不确定,你是不是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人。”
会不会从没有人救他,是他自己给自己幻想了一个勇士?是不是也没人教他篮球,只是他自己给自己圆了一个梦。
贺平意一下子便想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在荆璨在跑操时对他有所防备,为什么在广告牌下,荆璨会说:“不记得。”
他其实一直都记得,只不过是不敢相信自己罢了。
“所以,在学校见到我时,也以为我是幻觉吗?”
“嗯。”
静了很久之后,荆璨忽然抬起脑袋来,望着他说:“贺平意,我一直在找你。在两个世界里找你。”
这是类似于表白的告知,贺平意倏然怔住。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那日宋忆南在厨房里说过的话:“如果你是假的,小璨好像真的会留在那个有你的世界。”
贺平意抬手,摸上荆璨的脸,叫了他一声。
“小璨。”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存在的人,你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其实在再次遇到贺平意的时候荆璨就想过。
荆璨眨了眨眼,毫不犹豫:“我会留在你身边。”
其实从来不需要如果。
谁都不会知道,在徽河,在他隔着窗户看到街道上的贺平意时,他都还在认为,贺平意只是他幻想出的一个幻象。
但他留下来了。
“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吗?”告白之夜,荆璨同他争的那句“是我先喜欢你的”好像忽然有了答案,贺平意追问,“是在我救你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吗?”
荆璨这次沉默了好久,最终,他摇了摇头。
他说:“我不知道算不算,大概……是吧。”
其实,在那么长寻找的时间里,荆璨真的没有想过什么喜欢不喜欢。他那时对这个词毫无概念,也不知道这个词带给人的感受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是牵肠挂肚?是撕心裂肺?小说和电影里有那么多关于“我喜欢你”的经典台词,千差万别,荆璨读过,看过,也为之动容过,可唯独自己亲历了,才会知道那些话的形容都不够确切。
对荆璨而言,喜欢不是一瞬间的事,不是突然汹涌澎湃的感情,而是在那次短暂的相遇后,在一天天过去的空白日子里,遗憾和想念落灰般堆叠,一厘一厘铸成的万丈高墙。
别人的喜欢是恨不得要撞破南墙,他不是。他只是坐在高墙上,看着墙里墙外的茫茫世界。他没有想要爱他,没有企图去喜欢他,他只是在心中存着一个比这世界还要庞大的念头——想再见他一面,想简简单单地说一句,我叫荆璨,你叫什么名字?
荆璨的话使得贺平意的懊恼加深,他看着荆璨的双眼,问:“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我们是见过的。”
他多想荆璨能在很久以前就告诉他,“我见过你”。那样的话,或许他们能更快地朝彼此靠近。他可以提前了解到荆璨的过去,可以不让荆璨经历后来的无助。那就不会有那场英语考试,不会有荆璨磕得满是鲜血的腿。
为什么?
荆璨细想发现,沉默,好像是他一直以来自然而然做出的决定。在厨房里的那次试探之后,他甚至从没想过要和贺平意就此事对峙。这是为什么呢?
片刻后,荆璨明白了。
“因为从没想过,这种事会是别人错了。”
他的世界总会出现错误,可别人的不会。
所以,尽管不明白既然贺平意没有去过北京,他为什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