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像是在明晃晃地说着[他不值得被爱]一般残酷。
[别哭、别哭。]
穿着白衣绯袴的孩童有些茫然,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又把事情弄糟了,明明是想要安慰亚路嘉的,最后却让他哭了。
津岛怜央有些怯怯地手足无措了起来,但他的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样木偶般僵硬的笑容,他伸出手,想要拭去亚路嘉脸上的泪水,但热烫的水珠只是穿过了他的手指,直直向下坠落着。
[即使我和亚路嘉是同一个人,即使我们是不同世界的同位体,我们也在出生的时候就早早注定了不同的命运了不是吗?]
津岛怜央明知道徒劳无功,却依旧固执地重复着帮亚路嘉擦拭眼泪的动作,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词汇,笨拙地说着可以安慰亚路嘉的话语。
但亚路嘉只是摇头哭泣着,抽着鼻头,红着眼,纤长的眼睫沾湿了黏在一起,孩子娇嫩的嘴唇被他自己死死咬着破了皮,留下一丝微不可察的鲜红血迹来,倔强又可怜。
他有些无措地收回了手,想了想,轻声唤道,[亚路嘉,你看。]
津岛怜央摸索着抚上了自己脖颈上那一圈依旧鲜红热烫的狰狞伤口,把自己的伤口扒开了,毫无保留地赤诚展露了出来。
他扬起了笑容,说道,[别害怕、别害怕,亚路嘉,你绝对不会变成我这样子的。]
津岛怜央误以为亚路嘉是觉得不同世界的同位体也会拥有相同的结局,是因为害怕他脖子上的伤口才哭泣的。
[我们是同样的年龄不是吗?但是你还活着,而我大概是已经死去了吧。]
津岛怜央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算是活人,还是死者,他对生死界限这种东西并不太敏感,他只是说着,[无论之前的经历是怎么样的,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命运就已经走向了分岔的节点了不是吗?]
亚路嘉怔愣住了,他的两腮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泪水,通红的眼眶中湿润地盛着晃荡着的泪液,他听着津岛怜央的话语,心中是无法言说的复杂滋味。
酸涩、苦闷、伤心、自怜与自惭
这些绝不会停留在津岛怜央心中的情绪在亚路嘉的心中翻涌着。
亚路嘉看着镜中朝他笑着的津岛怜央,觉得自己是该说些什么话的,但他张了张嘴,喉头又哽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但偏偏在这种时候,那种异常的、交错的状态消失了。
寂静的、黑色的世界消失了,周围时刻照顾着他的仆人发现了他的消失,有些惊惶失措点亮了房间里面的灯,四处叫喊了起来。
亚路嘉少爷、亚路嘉少爷
周围是亮堂堂、热闹又喧嚷的一片。
可爱的玩偶、柔和的色彩、童真的装饰,组成了他全部的世界。
怎么忽然跑到这边来了,亚路嘉少爷。
即使是再大的房间也是房间,总有边界尽头,训练有素的执事们很快就找到了亚路嘉,与他稍微亲近一点的仆人松了一口气,上前来抱起了他,轻声哄着。
睡不着吗,亚路嘉少爷?怎么眼睛红红的,是哭过了吗?
而亚路嘉只是沉默着、毫无反抗地被抱了起来,他双手紧攥着女执事的衬衫,怔怔地盯着那面逐渐远去的镜墙。
在如水般流泻的明亮灯光中、在轻柔的诱哄声里,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带着诡谲色彩的黑寂世界。
。
亚路嘉像是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又像是哪里不太一样了。
他像是不再对那面镜墙抱有什么非同寻常的热情了,在某一天之后,忽然变得如同从前一样,自己一个人吃饭、玩耍、看绘本,并不抗拒揍敌客家给他安排的课程,乖乖跟着老师学习必要的知识,偶尔感觉寂寞了,就会喊上三四个仆人陪他做游戏。
但是亚路嘉变了。
在仆人眼中总是无忧无虑地欢笑着的孩子变得寡言少语,心中像是压着沉重的思虑一般神色轻愁,常常发着呆怔愣着看着那一面镜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偶尔夜深了,也会有仆人看见亚路嘉站在那面镜墙前,用手轻抚着凉滑的镜面,一张稚嫩的脸上神色紧张,嘴巴张张合合,像是憋着想要酝酿什么话语一般无措。
亚路嘉少爷?
仆人因为他怪异的举止而轻声问询着。
您在做什么?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怜央少爷说吗?
他们忠实地遵循了揍敌客家的女主人的指示,没有任何人对亚路嘉露出过异样的神情来,只是自然从容地,根据亚路嘉平日里细碎的言语拼凑起了一个跟揍敌客家的四子同龄的孩童形象来,好像本来就存在着这样一个亚路嘉少爷的好朋友一般。
但亚路嘉只是回过头来,用他灰蒙蒙的、玻璃般冰凉的灰蓝眼瞳轻轻瞥去了一眼,说道,没什么。
那其中带着些小小的不悦和烦恼。
两次之后,家仆们就明白了,亚路嘉不喜欢别人在他苦恼着要怎么跟好朋友和好的时候搭话。
[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