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煜。”燕青叹息出声,“恨与不恨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宜向外人说道。”
“陛下,难道您忘了他是怎么对您的吗?”
“我说了那是我和他的事,何况王朝兴亡自有因果。论治理江山,他绝对比我胜百倍。你出宫这几年,难道看不出燕朝百姓的日子比前朝要好了许多吗?”
伍煜黝黑的脸现出委屈,他蒙受着水气的眼渐渐泛红,“那又如何,他杀了我全家,我不应该恨他,不应该报仇吗?”
“你该恨。伍仁是你的父亲,你敬重自己的父亲,景仰自己的父亲。你想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你想为伍家正名,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杀你父亲?”
伍煜沉痛闭目,已是泪流满面。再睁眼时脸上委屈不再,恨意与疯狂交织在一起。“您已经嫁给他了,当然会为他说话。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令人发指。比起他的残暴不仁,我父亲做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伍公子,你错了。”燕青身后的平康忽然出声,人也跟着站了出来。“陛下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他从来不会滥杀无辜,而你的父亲伍大将军才是真正的残暴不仁。你可能不知道,你们伍家那个最偏的小院子,到底死过多少人。你也不会知道,有多少人在那个院子的地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伍煜也认出了平康,“你怎么会知道?”
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
“你说我为什么会知道?”平康悲苦道:“因为我十三岁那年,就关在你们伍家的地牢里。和我一起关着的,还有你父亲从各地抓来抢来的人。他们和我一般大小的年纪,有的还是家中独子。伍公子,你想不想知道你父亲抓我们是做什么的?”
伍煜往后退一步,他想起来了。那时候母亲再三告诫过他们,不许靠近那个院子,也不许好奇那个院子里住着的人。他那时还以为父亲养了什么身份见不得光的小妾,为此曾忿忿不平。
“伍公子,你不敢去想,对不对?“平康走近一步,掀开自己的袖子,那上面有着纵横交错的伤疤。“这样的伤,我全身都是。”
燕青震惊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三年前的平康腼腆白净,完全看不出受过这样的磨难。她不用想也知道他曾经遭遇过什么,伍仁还真是一个大人渣。
平康放下袖子,再次朝伍煜走去,“和我一起被关进去的人都死了,我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像你父亲那样的人,死上一千一百次也不足以抵消他的罪孽,你居然还要替他报仇!”
伍煜明显受到刺激,他爱戴的父亲居然是那么一个人,这让他如何能接受。“不,不,你骗我,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平康朝他大喊,“其实在将军府时,我们见过。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在草丛里见过一个满身是血的人,那就是我!”
伍煜睁大眼,从记忆中挖出一段被他遗忘的事。那一日他甩开下人背着母亲到了那个院子附近。他准备躲在暗中观察,想知道那个院子里住着什么人。当他扒开一处草丛时,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少年。他当时吓了一大跳,落荒而逃。还没跑出两步,就看到几个家丁从院子里出来,把那个少年拖了回去。
“哪个府上不管教下人,你…”
“伍公子,你还要自欺欺人吗?”平康双拳紧握,“你父亲根本就是一个禽兽,他既喜欢貌美的女子,也喜欢年弱的男子。你心中顶天立地的父亲,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魔鬼!”
“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你胡说!”伍煜心神大乱,他心里已经信了,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承认。他的父亲是穆朝的大将军,那样一个战功赫赫的男人,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伍公子,这么多年了,其实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不少关于你父亲的传闻,但是你不愿意相信。你从大家公子沦为宫中阉人,你心中有恨有怨,你觉得你受了天大的冤屈。你却没有想过,有多少和你一般年纪的人,在你们伍家的地牢里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他们多想重见天日,多想活下去,可是你父亲根本没有给他们机会。父债子还,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你应该承受的,你要恨就恨自己是那个畜生的儿子!”
伍煜不停往后退,嘴里呢喃着什么。
突然他像是感知到强大的气场,猛地朝那边看去。只见燕青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孤冷森寒霸气凌然,正用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看着他。
萧旻天!
“萧应!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朕不杀无辜之人。”
“…哈哈,好一个不杀无辜之人。”伍煜疯狂大笑,所以他没有死,而是被阉了送进宫中。曾经他以为是萧应陷害忠良,曾经他恨得那么理直气壮,到头来他才知道,他是多么的可悲可笑。
这时有人又抬来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即使那东西已经面目全非,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父亲!”他扑过去,“你还活着!”
伍仁被关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