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叶白汀一怔。
本案及至现在,相关人皆是昨日与宴之人,天子最先排除嫌疑,他没时间,也没必要,其后就是越皇后,长寿宫主仆太皇太后与班和安,长乐宫主仆尤太贵妃和富力行,死者妻子佟氏,韩宁侯府单氏,以及负责操持的尚官女官尹梦秋。
其他人或问询过了,或正打算问询,唯有席间一直未归的韩宁侯府单氏,到现在仍然未见任何音讯。
昨夜仇疑青回北镇抚司时,对此人的搜查仍在进行,方才……
叶白汀想起,方才仇疑青曾被禁卫军叫走,禀报一些事,回来时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可现在细想,似乎并不乐观,可就是为了此事?
果然,仇疑青道:“此人尚未寻到。”
皇城太大,如果有人蓄意躲藏,对这里地形熟悉,换班规律知晓,或者有人相助,躲个半天大约可以做到,可整整一夜过去,还没有任何进展……就有些微妙了。
大殿安静无声,似乎在这皇宫大内,连风都得缩着点,墙角冰鉴里冰块化开的声音反倒明显的多。
太皇太后浅浅叹了口气:“唉……都不容易,此番辛苦你了,若遇到什么不方便的事……”她微微笑了,“皇后那边到底是新妇,脸嫩,有些事不好意思说,你尽管来找班和安,让他帮你,他要不听话,你来朝哀家告状,哀家治他。”
班和安当即拱手:“指挥使但有驱使,老奴义不容辞。”
叶白汀看着这一切发生,心说人老成精,太皇太后果然不容小觑。
看起来几句对话而已,没说什么,可一个上位者,对他这无官无爵,第一次进宫的仵作这么夸奖亲切,就已表明了态度,让仇疑青知晓;不想多费口水,不愿被像个疑犯似的审问,一句她的事身边太监都知道,轻轻松松推给了班和安;问询单氏有没有找到,立刻切中要害,说明她并非游离在外,真的漠不关心,她对重点在何处,清楚的很。
另外,昨日皇后和仇疑青见面时,着重提起一条,韩宁侯府单氏,进宫是来拜见太皇太皇的,二人关系明显不一般,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有了这点关系,太皇太后又亲自垂问,真找到了人,不得回来禀报一声?只要回了,太皇太后就与本案牵扯更多。
还有最后这句,皇后是新妇,脸嫩,有些事不好意思说,那谁有可能做出类似阻挠的,让仇疑青不方便的事?这后宫之中,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尤太贵妃四个字,几乎被挑在了明面上。
叶白汀不知道尤太贵妃对案子是个什么想法,会不会一定阻挠,但太皇太后这个提醒……
“多谢太皇太后,臣若有需,定来叨扰班厂公。”
班和安笑眯眯:“指挥室不必客气,随意召唤便是。”
太皇太后又说了几句话,问过案子,也拉了家常,最后视线投向叶白汀:“这孩子哀家是真喜欢,跟尊小玉佛似的,人干净,眼睛也清澈,叫叶白汀是不是?宫中清静,皇上皇后又是新婚,还没喜信,一点也不热闹,你若在外无聊,可进宫里来玩,别听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咱们是皇宫,也是寻常人家,规矩是有,却也没那么多讲究。”
叶白汀只得谢恩:“太皇太后厚爱,晚辈感激不尽,若有机会进宫,定会来向太皇太后问安。”
案子也问了,家长也拉了,太皇太后让班和安去库里取了东西,给了赏,之后手撑着头,有些精神不济,叶白汀和仇疑青自也懂,告辞了出来。
掩了殿门,班和安站在门口感叹:“好些日子没见主子说这么多话了,真的是喜欢叶小公子啊。”
他一边说话,眼神还一边往叶白汀身上走。
仇疑青挡住叶白汀,眸底墨色暗涌:“说案子。”
班厂公:……
行,他只是个太监,没有太皇太后的面子,干什么都被人防着,说案子就说案子:“这个刑明达,咱家和太皇太后真的不熟,自打皇上登基,太皇太后很少问外面的事,西厂跟着收敛,这两年都见不着人了,您也知道,断断不敢乱来的。”
仇疑青:“别废话。”
班厂公顿了下:“昨日那佟氏,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过来宁寿宫拜见,也是出于礼数,太皇太后寒暄几句,叫她磕了头就走了,午间去那宴席,也是瞧着皇上和皇后的面子,那亭子又凉快才去的,只是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身体经不住折腾,中途去了趟官房……便就是这些了。”
“韩宁侯夫人单氏呢?佟氏待见之时,她可在?”
“韩宁侯早年替太皇太后办过不少事,他离世后,太皇太后也不好寒了人心,逢年节中秋,想起来,就会召人进来说几句话,太皇太后没别的意思,架不住别人心里有想法,这位侯夫人每次都来的很早,离开的很晚,佟氏来拜见时,自也会在。”
“二人可有发生龃龉?”
“太皇太后在堂,谁敢不敬?她老人家没发话,底下人便不敢出声,佟氏只是来拜见,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整个过程,侯夫人都未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