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姬无衡的兵马抵达北陈国皇城时,宫城内外一片混乱,皇族中人更是或逃窜或自裁了。越是即将胜利,姬无衡心弦便绷得越紧,他下令兵士万不可叨扰城中百姓,亦不可烧杀抢掠,如有违者,斩立决。
还在发布着入城后的一道道旨令,忽见一小兵攥着位女郎来到姬无衡跟前,姬无衡沉下脸,低喝道,“我先前同你们说过什么?!不可烧杀抢掠!不可奸淫妇女!你现在给我拉个女人过来是要干什么?!”
“将军,您误会了。”兵士捏住女郎下巴迫她抬头,随后对姬无衡说,“这是北陈国赫赫有名的定安公主,小的捉了她,是为询问将军,该如何处置此人。”
女郎穿着宫女服侍,面上尽是灰尘泥土,但纵是如此,丽色也难掩。姬无衡冷眼打量半晌,他挥手,示意属下松开女郎。
女郎被猝然松开,一时不察栽倒在地面,她大致猜出姬无衡的身份,知道自己生死把握在他手中,遂忍着心头惧意,对上他的眼,“将军预备如何处置我?”
姬无衡屈膝蹲下身,“本将如何处置,看你。”
定安公主垂眸,苦笑,“我若说想活,你愿让我活吗?”
“可以。”
闻言,定安公主蓦地抬起了头,她看着姬无衡,心中感官颇为复杂。这人生得实在太好,面如冠玉,气质清冷,纵是穿着那沾血的盔甲,瞧着,依旧跟副画似的。只不过,若是最初还有人敢因着他的面容而不把他当回事,现下,却是不可能再敢了。
这人在战场上,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皮的主儿。狠辣,严厉。对内对外,一应如此。
定安公主不解自己缘何有了宽宥能得来活命的机会,她扯了扯嘴皮子,想笑,但同时亦有些想哭,“为什么?”
姬无衡听她问为什么,思绪倒有些发散,哪来什么为什么呢?姬无衡从来不觉得,一个国家灭了,公主就必须得殉国,想活还就成了个罪过。这个世道,女子由来就是要比男子更艰辛些的。
姬无衡想到了苏瑾,苏瑾做了女帝,在外人眼里,也算是女子的极致了。可她不快活。在朝臣们眼中,在她父皇眼中,她亦不过是个生育工具。他们都巴巴地望着她生出皇子,然后再赶紧退位。
因为知晓苏瑾的不容易,所以当初在苏瑾递给他绝育丸时,虽然他心中难过,可到底还是从了。他难过,难过的也不是自己不会有孩子,他原本就没想过孩子的事,他只是,难过于苏瑾那时对他的芥蒂。那是他第一回直白清楚地看清苏瑾对他没有心。
“你打扮成这般,不就是想逃想活吗?一个人想要活着,本就再正常不过。”
“是,我......我就是想要活着。”定安公主伏在地上,手紧紧攥着衣袍,顿了顿,她又说,“所有人都觉得我身为公主便该殉国自裁,只有我的奶嬷嬷和我说,我该好好活着,北陈亡了,却也犯不着再添一笔我的血。”
“你那嬷嬷说得对。”
定安公主这会儿是真心实意地对姬无衡伏拜了,她冲姬无衡恭恭顺顺地行了大礼,“姬将军,你果真不负传言所说。小女谢过将军,惟愿将军善待我北陈子民。”
姬无衡受了礼,当下便欲着人放了定安公主,岂不料定安公主却是不肯走了,她想留在姬无衡身边侍奉他。
“将军对皇宫不熟,近些时日还有诸多事物要理,不妨就让定安先侍奉将军吧。”
“这倒不必麻......”
定安打断了姬无衡的话,“不会麻烦。姬将军,小女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小女也非是想缠着将军,只是眼下时局还乱,小女到了外面,怕也难存活下去。将军仁慈,不妨好人做到底,容小女过几日安稳日子,等到日后您捋清了北陈的后续事物,时局安定了,小女再离去,可好?”
姬无衡于是不好再说了,只吩咐兵士别欺负了她,其余的,便没再多管。
虽则姬无衡自这日后再没去见定安公主,可底下的人惯爱揣摩上意,于是便觉得,姬无衡在外行军身边从未收容过女子,这遭破例,怕不是对这公主有些心思。至于把人放置好了便没再见,嘿,那还不是因为将军正忙着吗?
写捷报的事,从前都是姬无衡亲自执笔,但他如今事物繁忙,彻底攻下北陈的捷报,便派了专人去写。
写捷报的人因是位东玄将领,亦知姬无衡与女帝的情谊,不免便在这捷报中多添了一笔,提及姬无衡与定安公主之事。
捷报写完,自是还要拿来给姬无衡看一眼,姬无衡发现此人信中所写后,眼皮子撩起打量了他一番,倒也没让他划掉重写,反还派他亲去送捷报,并命他届时把苏瑾的反应仔细地如实地告知与他。
虽说知道苏瑾一心只有江山,但自他回国又征讨北陈,已有小半年过去了,这么久没见她,姬无衡心中甚是想念,除了想念,他还忍不住去挂记现下自己在苏瑾心中可有了几分地位没?
因是送捷报加之自己得了姬无衡特殊的命令,那将领往来东玄时可是紧赶慢赶一点儿时间也不敢浪费。只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