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不清道:“那马车里的贵人道不舒服,叫你去伺候。”
因为天子吩咐过,他不可以直接说出皇帝的身份,但又得了安排,可以在细节上稍微暗示一点,这样日后天子表明身份,就是水到渠成,不至于让宋小七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要是伺候别人,宋訾肯定不乐意,但是换成阿言,他一听到不舒服三个字,立马一溜烟掀开车帘入内。
还别说,这辆马车虽然位于后方,车内倒是比他想的更加宽敞,而且还垫了软的垫子,装饰的像个小房间。
“阿言,你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孩……”宋訾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到的嗓音问,“是不是孩子闹你了?”
后者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掏出来肉脯、蜜饯、糕点,放到宋訾手里:“小七没吃饱吧,我把小院里的吃的都带来了,你尽量吃。”
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宋明成塞饼子一幕,碍于自己现在的人设,又不好强势的让宋訾丢了饼子,只是软言道:“小七,咱们不吃嗟来之食,那种乌七八糟的人给的剩饭,就不要碰了。万一那饼子被吐了口水呢,而且你看这些官员走了没有多久,就脸色通红,搞不好身上就有什么病菌。”病菌这个词,还是宋訾提到过的。
“那不至于……”
宋訾本来想说那是他爹,但这个场合又不太合适,万一阿言一个激动,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还有就是他爹对阿言有偏见,之前也吩咐过他不许说,宋訾允诺了他爹这一点,只好表情复杂的点点头,但他到底忍不住给亲爹说了两句好话:“他还挺爱干净的,看着健健康康没什么病,我看那饼子是撕下来的,没口水。”
就算是亲爹,他也不爱吃老爹的口水,饼子上一点牙印都没有,只有一点点手撕开的痕迹。
司马彦语气幽幽:“知人知面不知心,小七不知道吧,他便是本朝左相,当年凭着一副皮囊,娶了明安郡主,别看他长相年轻,斯斯文文的样子,家中妻妾成群,一双儿女都同小七一般大了。”
天子以前看宋明成顺眼,是因为对方相貌堂堂,到底赏心悦目,后面因为宋明成和小七几分相似,便有些爱屋及乌。但现在看来,宋明成着实可恶,前几日想夺他的镯子,现在又不知道为何来讨好他的情郎。偏偏他的未婚夫,天真单纯,还真被这不要脸的老东西蒙蔽了双眼。
其实宋明成把自己吃不完的饼子送出去,这种举动并不算是出格,要是搁在其他人身上,司马彦也只会觉得这是上位者常用的收买人心的小把戏。
但谁让接受了好意的人是他的情郎,带着浓厚的滤镜,他看谁都觉得对方可能是自己的情敌:“小七,你年轻不懂事,不知道人心险恶。京城中多有这种衣冠禽兽、道德败坏的伪君子,随便施点小恩小惠,就让人感恩戴德。尤其是这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老男人,家中有妻有室,却好哄骗小郎君。”
宋訾脸都麻了,他爹哪有妻妾成群,就一个郡主正妻,仅有的两个妾室还是先皇赐下来的,跟供菩萨雕像一样供起来,先皇没了之后,那两个妾室就被他娘送到偏远庄子里。
除了他和阿姊,宋家没别人:“阿言,应当是你想多了,我脸上还戴着面具呢,就我这样的人,别人不会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的。”
这个世道还是喜欢女人的男人居多,像他这种和男人在一起的,终归是极少数。而且他对自己现在的形象很有自知之明,就普普通通清秀少年郎,也就是他家阿言多疑,加上情人眼里出西施,才会胡思乱想,生出这种十分离谱的猜测。
阿言不说话了,只用一双桃花眼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宋訾只好缴械投降,一两句话就能让阿言安心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做呢:“你放心,下次我不会乱接别人的吃食了。”反正有阿言的投喂,这一路上他也少不了吃的,还是让他爹把好东西自己留着罢。
马车内的空间到底是有些狭小,但是夜里抱着身上冰冰凉凉的阿言,宋訾意外睡得还算不错。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马车就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之前休息的时候,耿奇和他说,贵人们还会到镇上休息,但是这一次和往常每一次都不一样,除了必要的采买之外,整体大部队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观看过沿途的风景,就一直朝着目标的方向赶路。
中途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天子体恤朝臣,那些刚开始坐马车的高官,中途还被赶下来一次,和原本走路的臣子换位置,往日里养尊处优的权臣们,一个个走的那是双腿发软,脚底起泡。
宋訾骑在马上,高高的看着他爹辛辛苦苦走着,颇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荒谬错位感,不过这些大臣也没走多久,就还是被准许回了马车上休息,毕竟做到一品大员的,年纪大部分都不轻,腿脚不便,只会拖了队伍前进的后腿。
因为难得的高效率,原本预估要七八日的行程,只走了三日,他们就抵达了南江城的界碑处,站在界碑处,他们可以看到隐藏在云雾之中,如同仙山一般的仙麓山:“按照这样的走法,大家只需一日就能抵达避暑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