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地界,时至初冬,天上慢慢飘下细雪。
孟抒义背靠软塌,眺望窗外,松林铺起薄霜,如纱如雾,暧昧地拢住宣清馆内外。
宣清馆分天地玄黄,他住的这间房处在天馆,布置得很是奢华。
软绸流苏,金雕挂壁,茶桌上摆着杯具、纸笔等物,细看落款,皆是名家巨匠的手笔。
这样的好环境,本该令人心情愉悦,少年眼中却浮起与之不相称的忧郁。
连拒生遣散仆从,悄声问:“你当日为何擅自出馆?”
孟抒义潜入宝灯寨一事被馆主得知,被罚跪五日,虽没有跪废他的腿,却也令他数日起不来床。
孟抒义面色苍白,并未正面回答:“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欠了人家的东西,总觉得心里不安。”
连拒生知道两年前兰五救过孟抒义的命,心下默然。
孟抒义继续说:“我心知,主家喜爱你我远胜兰五,他性格孤傲,向来我行我素,但因本领高强,所以主家一直舍不得杀他.....而你我......”
连拒生轻喝:“抒义!”
意在打断,他警觉地往门窗处检查一番,回来坐在床边:“这些事情切莫再想,我们不过是剑,有事出鞘见血,无事便静挂一旁,这世上,绝没有剑擅自揣测主人的道理。”
窗棂上飞来一只圆滚滚的麻雀,孟抒义看着它,神色黯然:“有时,我很羡慕兰五。他能短暂离开宣清馆,恣意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只因主家的那点纵容......”
连拒生叹了口气,他承认,自己也有点羡慕。
见孟抒义神情惆怅,岔开话题说道:“主家对你不吝赞扬。他对弈时同我说,你在天山派布局一年有余,收获显着,除了没能留下叶群青的人头.....不过杀了叶素亭,也算奇功一件。”
孟抒义揉揉额角:“叶群青么?他是活是死都无所谓,叶玄已疯,叶家能打的就他一个,纵使投靠秦霁,也成不了大气候。”
连拒生点点头:“主家曾有意无意地提到,秋分已过,梧桐甚凉,下一个目标估计是崆峒派。中原五派,我们已经取其二。抒义,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青衣、天山、峨眉、崆峒、昆仑,统称中原五派,不仅仅代表中原,同时也是东土江湖的门面。
“关于崆峒派,你可有什么见解,我代向主家转达。”
“崆峒掌门的儿子养过外宅,还生了个幼子,这外宅和大夫人一向关系不穆,或许可以从她下手。”孟抒义微微沉吟,“不过这话你还是别对主家说,先看他如何抉断,贸然提议,恐令他不快。”
两人正商谈,突然门外传来动静,连拒生警觉握住剑柄:“谁?”
“梦台大人,蝎丑大人在玄馆求见。”
连拒生皱眉:“他回来复命,难道不应该直接去见馆主?”
“回莲台大人的话,馆主去苗疆了,如今大小事务交予副馆主裁夺,可副馆主正在闭关,小的只好来请示大人。”
连拒生一惊:“馆主何时走的?”
“今早。”
孟抒义疲惫道:“蝎丑一人回馆,其中必有异变,我实在没精力应付他,你去替我。”
没奈何,连拒生只得起身离去。
路上,小厮们只看见一个快步疾行的少年。他身穿浅绿衣罩袍,腰悬玉笛,走路生风,整个人看起来像荷塘里刚刚抽条的荷叶,清爽又飒气。
蝎丑抖抖索索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此次任务失败,蛇丑没跟来,大概率凶多吉少。
这倒也方便他现编说辞,将天山派发生的事情尽数推到死去的几丑身上,连拒生越听面色越凝重,蝎丑说完后已是怫然不悦。
连拒生缓缓问道:“丢下同僚,放弃任务,未接到馆主命令擅自寻回,该作何处置?”
小厮恭敬道:“一律算私自潜逃,杖毙。”
连拒生挥手:“拉下去剁了。”
蝎丑身形剧震,吓得咚咚叩首,汗如雨下:“大大大人饶命!!小的、小的遵从蛇丑大人吩咐,何、何错之有?”
连拒生恼道:“她要你回来你就回来?宣清馆是馆主为先,还是蛇丑为先?是馆主一手遮天,还是蛇丑功高一筹?好个不知轻重的东西。”
说完便不耐转身,身后的小厮已经招来数人将蝎丑拖下。
蝎丑惨叫不止:“大人!!小的冤枉——冤枉——小的冤枉啊————”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连拒生问道:“千人营新选出的一批还在不在?”
小厮答道:“千人营这两年上来好几个后起之秀,馆主本想抬举抬举他们,奈何这五人各有手段,一时间居然难分高下,这事便撂下了。”
偷偷瞥了一眼连拒生的脸色,小厮补充道:“馆主临走时说,叁台可随意处置。”
“那不妨都调上来,命为五音,位列十二归之上,叁台之下。”
“是。”
小厮已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