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席间,死人的阴霾散去,江韫之勉为其难再次和阴原晖言归于好。
她没有选择,心里只觉讽刺,她恨父亲多年,厌恶小林多年,厌恶江彧志多时,如今随着江彧志死去,一切烟消云散,她却要心甘情愿认下一个如同小林一样的孩子。
母亲若是在天上看着她,兴许也会感到悲哀罢,她自己深陷泥潭仍奋力送女儿远行,期望女儿有不一样的人生,到头来,女儿还是步上她的后尘。
江韫之淡淡笑着,眉眼清冷,唇角讥讽。
阴原晖却激动不已,抓住郗良让她唤江韫之“妈妈”。郗良被推到江韫之面前,木然道:“妈妈……”
她呆呆地凝望江韫之的眼睛,里面有光芒在闪烁,由上至下,一阵阵,像雨一样落个不停,却始终没有泪水流出来。
“良儿,记住了,以后韫之就是你的妈妈。”阴原晖天真温柔道。
闻言,默默看戏的拜尔德不禁屏息静气,第一次不敢看江韫之的脸色。想当年,江韫之走得决绝,如今,她在忍,克制的薄唇紧抿,疏离的眼神满是冷漠,一动不动看着郗良。
拜尔德眼光毒辣,撕开她平静的面具,能看见她耻辱的神色。
这是康里给江韫之的第二份羞辱。
此时此刻,作为罪魁祸首,康里倒也识相,安分地坐在江韫之身边,心虚着一声不吭。
“妈妈……”郗良巴巴地又唤一声,眨眨眼睛,脑海中忽地灵光一闪,她讨好地问,“江娘,我叫你江娘好不好?叁个妈妈,会弄乱的。”
江韫之眸光流转,也没说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给小姑娘,神色始终淡淡的,喜怒哀乐都藏得极好。
郗良一见红包,眼睛亮起来,“江娘,这是给我的吗?”
“嗯。”
“谢谢江娘。”拿了红包,郗良喜不自胜跑回祁莲身边去,“妈妈,江娘给我的红包,厚厚的。”
见状,阴原晖沮丧地坐下,说是叁个母亲,可是郗良叫“妈妈”,是叫祁莲的,江韫之还有专门的称呼,“江娘”,多么好听,只有她像是不存在。
艾维斯五世摸摸她低垂的脑袋,什么也没说,但康里看得出来这个宽慰的动作正在得意说:“没关系,往后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江韫之的原谅令康里活过来,扬起下颌不容置喙道:“明年开始,孩子上半年归你们,下半年归我们。”
阴原晖愣了愣,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
在场无一人敢有异议,都知这是康里主动退一步,对于孩子来说不失为一个好的安排,上半年在母亲身边,下半年在父亲身边,再争论下去,也争论不出更好的结果。
……
早饭过后,四个孩子一道玩耍,江韫之和江玉之要收拾行李,阴原晖和祁莲都凑上去帮忙,剩下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空气缓缓凝固。
左誓和叶柏已于昨夜离开西川,没了他们两个安排赌博事宜,几人顿时无所事事,只能相看两厌。
放下筷子,康里看了最年轻的安格斯一眼,旧事重提,“拜尔德,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拜尔德唇角一扯,淬了毒的目光扫过那对父子,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康里,我没什么好说的。”
老狐狸还是嘴硬,康里又盯着安格斯看,仅仅凭那一头碍眼的金发,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多年来的好友真是这样坦荡的君子,再加上闹了半天,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被看笑话。
好朋友,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是吗?”康里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真遗憾玛拉和霍尔没有来。”
“闭嘴吧,康里。”拜尔德没好气说,“你可别忘了,当初我第一次知道安格斯的存在,还是你跟我说的。”
“但你知道得更多。”康里说。
拜尔德倏然想到什么,森冷的目光睨着艾维斯五世和安格斯,冷不防问:“为什么他的名字要叫安格斯?”
艾维斯五世面不改色道:“与你无关。”
拜尔德继续说道:“尽管他是私生子,也还是你的长子,他不应该叫艾维斯吗?艾维斯六世。”
安格斯闻言控制不住自己露出嫌恶的神情,看向约翰,约翰支手扶额,低垂的眉眼有几分沉思,有几分愧疚——他们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至今还在瞒着艾维斯五世。
偏偏此刻,一无所知的艾维斯五世还得面对局外人的质疑和挑衅。
艾维斯五世重复道:“我已经说了,与你无关。”
拜尔德兴致盎然,“你越说与我无关,我越觉得与我有关。过去安魂会有两名最高决策人,一是艾维斯,一是安格斯。众所周知安格斯四世死了以后,安格斯一派便如过眼云烟。现在倒是有趣得很,身为艾维斯,却给自己的长子命名为安格斯。呵,你是在为安格斯一派招魂么?”
艾维斯五世默不作声,拜尔德心中微惊道:“能干出这种事,只有一个可能,你不是艾维斯,你是安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