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收工了。
裴延在心里叹了口气。初升的月光薄如轻纱,像爱、思念、忧愁和一切发自肺腑、悠远绵长又不得爆发的事物一样。
“等明天吧。”裴延想,“明天周达非还得再来一天。”
然而,第二天直到午休,对面的片场都没开门。
裴延托人去打听了一下,得知周导效率太高,一天就拍完了原定两天的戏份。
裴延:“.........”
裴延心头郁结,给周达非发微信。
裴延:「你今天怎么没来?」
裴延:「慢工出细活。你一天赶完两天的进度,那镜头能用吗?」
周达非:「......?」
周达非:「我们是为了保险起见才租了两天。」
周达非:「两天是根据全剧组平均拍摄进度计算出来的时长。」
周达非:「但这个景里只有沈醉的戏。他状态好,一天就拍完了。」
裴延:「。。」
沈。醉。
周达非早上已经离开横店,这会儿刚坐上高铁。
离外景拍摄的日期还有几天,周达非给演员和工作人员放了假,自己则和丁寅先去了外景拍摄地。他们将要在那里完成城市外景和高原地区的拍摄。
在原先计划中,剧组会先上高原。高原戏份所需时间不长,大家可以赶在雨季正式来临前回来。
然而,今年的雨季似乎提前了,这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周达非的计划。他在协商场地,试图把城市的戏份挪到前面。
手机上,裴延的对话框沉寂了几分钟,随后又跳了出来。
周达非正在若干个与工作相关的群聊和对话框之间来回切换。裴延的消息框弹出,他飞速敲击着的拇指缓缓顿住,停在离屏幕一两毫米的地方,下意识地确保不会误触。
裴延:「其实昨天我有话想跟你说。」
周达非知道裴延有话想说。
裴延一直都有话想说。
裴延想说的话多了去了。
从前,周达非并不想听。
换句更严谨的:理论上,周达非并不想听。
高铁平稳地向西疾驰,眼下窗外正是江南。
夏日灵动而湿润,水田和山峦铺成层次晕染开的连片油绿,以一种平滑的姿态柔和地向后流动。
周达非下意识咬了下唇,敲了几个字又顿住。
“你怎么了?”丁寅也在忙,猛的抬头发现周达非捧着手机眼神发怔,分不清是在看屏幕还是看窗外。
“不会是又出什么别的岔子了吧?”
岔子一词唤醒了周达非飘摇的神志。他回过神来,“哦,没有。”
他删去了对话框里的“我也有点话”,换成另一句后点击发送。
周达非:「等戏拍完再说吧。」
裴延:「...好。」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
大自然脾气不好,高原的雨季当真是说来就来了。
周达非找向导咨询过,得知那里夏末秋初的景色才是最美,只要赶在降温落雪前拍完即可。
周达非和丁寅开始重新调整场地和通告单,先拍城市外景戏份。原定的场地眼下用不了,只能在临近的城市重新找了一个。
外景比内景贵,场地安排也麻烦得多。周达非在拍戏之余还要处理各种杂事。
有时他会想起拍《柠檬凉》时因为男二作死而导致的换演员和换场地——与现在相比,那会儿的困难也能叫困难?
毛都不算。
可他又会想起裴延当年请任约写主题曲的事。任约个性乖张,想法离奇。他可以说不要钱就不要钱,也可以不给写就是不给写。
裴延也曾有过很无助的时候吗?
这天夜深人静了,还在工作的周达非发了会儿呆。回过神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又不听使唤地掉进了一个危险区域,立刻猛甩了两下脑袋。
周达非冷静理智地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频繁地不由自主拿裴延跟自己比较——他从前也会比较,只是那时比的是成就,如今比的是挫折。
换言之,周达非仍旧像以前一样关心并渴望赶上裴延的电影创作,却不知不觉间不再执着于击倒裴延。
已经凌晨一点了,周达非用力睁了睁眼睛。
他动作熟练地从桌旁薅来了羊毛球,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继续对着电脑剪素材。
-
城市的外景,周达非拍了两个月。
尽管他和裴延都有自己要说的话,但这两个月间,他们的联系并不算很多。
周达非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能想起裴延这号人都算给他面子。
裴延也是很忙,却还是明里暗里地打擦边球,时不时蹦出来撩拨周达非。
周达非头疼之余就很无语。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