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休沐,早上起来的时候,苏氏正对着镜子画眉。
见他起身,苏氏回头嗔了一句:“你昨天怎么一个劲儿地喝?叫你都不应,害得我大半夜没睡着。”
林桀头痛欲裂,揉揉太阳穴,歉意道:“一时没留神,喝多让夫人担心了。”
苏氏并不生气,只笑道:“那你一会儿出门陪我逛花市。”
自从张挺那件事后,林桀冷淡了她好一阵子。
但昨日苏氏生辰,他既送了花,又一直陪着她,在苏氏看来,夫妻两人就是和好如初了。
她高兴地同他说着,待会儿要去买些牡丹回来种在花圃里,再去买几盒胭脂。
林桀看着她的背影,觉得从前夫妻和睦的日子又回来了。
昨天那些诡异思绪只是一晃而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蕊善良,不会怪他的。
不,她根本就不知道花原本是送给她的,又怎么会怪罪呢?
他为什么会觉得她会难过呢?
他隐隐感觉到不可言说的东西在萌芽,可具体什么又说不出来。
林桀觉得脑子里混乱一片,索性不想了。
每月六日,城中摆了集市,各路摊贩聚集在河边。出门的时候,天上下了雨,林桀撑着伞同苏氏逛了一圈花市。本来还想去游船的,因着下雨便没去。
雨打湿了花泥,怕弄脏苏氏的裙子,林桀让人另外租个车送回府上,自己则同苏氏打一把伞去五芳斋买点心。
苏氏很开心,一路上挽着他的手,咯咯笑个不停。
回到府上,马车上已堆满了胭脂水粉,衣裳首饰。
林桀先下车,扶着苏氏下来。
*
“姑奶奶,您怎么到这里来了?”霜儿找了好半天,才在游廊下看见林蕊的身影。
林蕊一身鹅黄浅衫,裙子上沾了雨点,发丝湿了一半,却恍若未觉,望向远处。
霜儿连忙给她披上披风:“您身子本就弱,可别着凉了。”
霜儿循着林蕊的目光看过去,“您在看什么呢?”
空荡荡的雨幕,什么也没有。
林蕊道:“没什么,回去吧。”
脚下湿滑,石板缝间长了青苔,必须步步小心,免得摔倒。
林蕊不急,蕊慢慢踱回沉水院,到了院里,裙子头发已经湿透了。
霜儿烧了热水,端来姜汤。林蕊梳洗罢,换了身衣裳靠在榻上。霜儿拿了毯子来给她围上,又塞了个手炉给她。
“眼见立秋了,天气转凉,姑娘可得仔细点身子。”
竟然这么快,就秋天了啊。
池中芙蕖灿烂了一夏,在烈阳最后一波炙烤下终究不敌,枯相从花瓣边缘蔓延,不久之后,它们将完全褪去芳姿,变得形容枯槁。
雨点在水中晕开圈圈涟漪,朦胧的烟雨将天地模糊。
林蕊望着檐下成串的雨珠,思绪飘远。
她方才见哥哥一手撑着伞,一手搂着苏氏的肩膀,两人姿态亲昵,说笑着朝正院走去。
他手中的伞,大半都超苏氏那边倾斜,自己的肩膀打湿了一片。他是笑着的,那笑容刺痛了她。
几年前,她出嫁那日,他也是这样替她打着伞的。
初婚时的种种娇羞,多少辗转期盼已不记得,记得的是细雨连绵,溅起的泥点打湿了他的布衣。
他送她入了花轿。轿子走了一路,他就在身后跟了一路。
到了夫家,他牵着她的手出来。她走在大红毡毯上,握着绣鸳鸯的团扇遮了面,步步小心,怕摔倒了。林桀稳稳握着她的另一只手,掌心温度滚烫,让她心中稍定。
之后,她同张挺拜了堂,送入洞房。她拜堂的时候是看不见他的,但是她知道他在那里。
现在记忆褪去原本的色彩,张挺和周围的人潮均已不见,只剩下他模糊的背影。他是看着她的,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出嫁的前一晚,母亲同林蕊说了许久的私房话,本打算睡了,回闺房的时候却看见庭院一片青色衣角。
“阿兄,你还没睡?”
明日就要嫁人,嫁的还是心仪的俏郎君,她自然期盼,同母亲哭过一回儿后,离家的惆怅也消了许多,唇角露出一抹笑,不过见了哥哥,她脸上的笑生生收了。
林桀已及弱冠,加上早熟,对她管教颇多,素有威严。
他一身素衣,从廊柱下转出来:“我在这里吹会儿风。”
“哦。”她不知该说什么了,低头,只见晚风吹得他衣袂飘飘。
林蕊以为这就算说过话了,但林桀迟迟没有走。
许久,他斟酌着道:“明日你出嫁,那些事……母亲都同你说过了?”
出嫁,出嫁有那么多事,也不知道他说的哪一件。
她道:“说过了。”
林桀见她这没心的模样,心中一叹。
“我记得你嫁衣有几处绣错了,可让小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