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伶眼见着那位白人小姐将视线移向来人,就着她刚刚憋住的哂笑从容地摆出灿烂的谄笑,却又在听见他的话时表情凝固。
活脱脱就像玉伶并没有见过,只是听闻那些去戏院听折子的人说过的川剧大变脸。
他道:“这位小姐说她只想要摩卡和可颂,所以她不需要别的建议。”
温润的声音,动人且悦耳。
玉伶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位坐在窗边的先生。
也只可能是他了。
她在这时侧向抬头看向她身旁的人。
也许是她仰头时的动作太过昭然明显,他也回应了玉伶的视线。
这是玉伶第一次直视那镜片后面沉静的眼睛,看着他的镜片折射出微显窘迫的自己。
也是她第一次正面看清他俊秀清朗的面容。
但她却又连忙将目光移开看向柜台。
是了。?ó⒅ЬЬ.?ó?(po18bb.)
她不需要他自作多情的帮忙。
要不是他,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在看她,她的尴尬全都是因为他。
玉伶只好盯着侍应生小姐,她正在垂首写单,看来她并不是听不懂国语。
只是下一次的玉伶估计还是会说洋文。
而且柜台后面的白人小姐竟然对这种偏颇帮袒的话无动于衷,都没说出一句反驳,也没表达任何不满。
低头的玉伶看着自己的布鞋边,这位先生所穿的锃亮的皮鞋。
看不见任何灰尘的鞋面一定是用鞋油好好保养过一遍的,甚至连鞋背因为走动而产生的折痕都没有。
或许他就是那种舞女们天天讨论掐算着的、每次出门都只穿新鞋的大老板。
他应该也不需要步行,家里雇佣的司机会把他送到想去的地方。
她的余光所能看见的规整白袖口里,他还戴了一块看似贵重的金属石英表。
玉伶早就学会了这种察颜观色。
所以她确信这位先生是她招惹不起的人物,但她并没有在派乐门里见过他。
玉伶的手握紧了自己右肩背着的单肩包的布袋,等着自己的咖啡,一言不发。
而那位帮倒忙的先生也返回了自己位置,他看了一眼手表,却没再拿起他的报纸。
摩卡这种咖啡加巧克力糖浆的饮料做起来很快,可颂面包也是早就烤好晾置在玻璃橱柜里的现卖食品。
玉伶拿着用油纸包好的面包,放进自己的单肩包里,然后拿起自己的咖啡径直出门。
窗边那位先生看见玉伶干脆利落地出了店门,也起身走了出去。
……
“这位小姐。”
玉伶在走出几步后,知道自己他被叫住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换上一个软和的微笑,回头颔首对他说道:“谢谢您刚刚帮我解围。”
柔腻的声音听起来真诚无比。
不过玉伶倒觉得自己像是那种被人找上门了才知道死到临头的赌徒,连说着乞饶的好话。
他离玉伶还有几步远。
她着急致谢的话语不知道是想急着摆脱他,还是她真的对他叫住她的言行而感到无措。
“对那种人不需要客气,一次又一次,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他走近了,高大的身躯将她眼前的光都挡走了一半,然后继续用他温柔的声音对玉伶说着宽慰似的话。
玉伶不知为何并不想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刚刚在店内的那一撇让玉伶觉得他的眼睛像黑到深不见底的湖。
她只好平视着他风衣内里的白衬衫,最上的纽扣解开了两颗,完全露出喉结以下的脖颈和一点锁骨的边缘。
看来他不是拘谨死板到非得扣上每一颗纽扣的麻烦老板。
“好的,我记住了。”
玉伶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这种话她对很多人都说过,大多数是夜场里自以为是地拿自己以前的丰功伟绩来教训指摘她这种小姑娘的“前辈”。
她根本就不会听。
玉伶此时看见他将一张名片递到她的手边。
只好低头匆匆收下,忙乱间才看见他姓陈,名怀瑜。
不过就和玉伶从来没在派乐门里见过他这张脸一样,她对“陈怀瑜”这个名字也没有任何印象。
锦锡陈家她知道,只是她不知道眼前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陈怀瑜和她了解的那个陈家有什么关系。
陈一乘是锦锡城里如雷贯耳的名字,执政党军部的军长,没有人不认识他,没有人不想巴结他。
就算玉伶只在人民报上见过陈一乘,那也是玉伶一定能记住的人物。
“陈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玉伶一向是贴心实意的,她主动问起把她叫住的陈怀瑜。
她早就学会这种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照顾对方想法的体贴行为。
派乐门里没有几个是她能惹得起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