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公公称喏,指挥小太监们将食盒里的菜肴逐一取出,摆放在承乾殿的案几上。
蔺衡遭小舅舅盯的耳根发红,只得拿出国君大人的架势,冷冷一瞪。
用完膳不必回将军府了,孤要批折子,你就留下来看完剩余的全部卷宗。
库房里的卷宗共有一千二百七十九份。
廉溪琢三天奋战才翻阅了八百二十一份。
等于说他吃饱喝足不但不能回去洗个澡舒服的困觉,还得继续陪皇帝陛下在承乾殿干掉剩下的四百五十八份档案。
小舅舅顿时觉得眼前的菜都不香了。
蔺衡才不管他,果断拿碗挡住人哀怨的面庞。
廉溪琢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无比懊恼。
要是纪怀尘是个文臣该有多好,那么翻看那些冗长枯燥的文书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再说那个呆了呱唧的榆木脑袋可实诚得多,绝对是能一刻不歇的看完顺手还摘抄一份详情要点的那种。
蔺衡究竟是哪里瞧不上,作甚非要折腾他。
一顿饥肠辘辘时出现的美味晚膳在廉大学士的愁容满面,及国君大人的故意刁难中圆满结束。
蔺衡拭拭唇角,望了半晌泛热气的汤盅,却始终不取汤勺。
廉溪琢见他不动,一手捏着小羊排,另一手就想端过来先尝尝滋味。
干嘛啊!
小舅舅塞了满满一脸颊的肉,捂住被拍红的手背含含糊糊埋怨。
你不是不喝嘛,再放一会儿该凉了。
蔺衡觑他,忽略双臂已经将碗盅堪堪护住的行为,神情看上去倒甚是严肃正经。
谁说孤不喝。是太快喝完有点舍不得好嘛。
廉溪琢无声翻去一记白眼,啧啧道:别说啊,这侄媳妇儿手还挺巧,汤味道闻起来鲜的很。
蔺衡佯装垂首,然而眸子里的光充分暴露了他对亲昵称谓的小心思。
怕又被小舅舅拿捏住调笑,国君大人偏转目光,将先前压在碗盅下的信笺拆开细看。
熟悉的拈花小楷,显然是慕裎亲笔所书。
通篇十六个字。
承蒙搭救、不胜感激。
聊表心意、静思己过。
蔺衡反复读了数十遍,对于最后半句静思己过总结出两种解释意思。
第一种,本太子决定在池清宫安分守己,静心反思四处瞎闹腾的过错了。
好的。
不是排除。
那么第二种........
蔺衡有一定理由确定。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在静心思过当面认错前,是不打算给他好脸色看了。
慕裎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大气性。
太子殿下在两个小侍从的共同安抚下,心情转了一百八十度大弯。
这会儿正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他满面笑容,哼着曲儿拾掇小厨房里多出来的几味药材。
唤月和风旸就蹲在一旁,双双露出惊惧不定的神色,有一搭没一搭往铜盆中夹炭火。
良久,唤月实在忍不住,开口打破和谐氛围。
殿下,这样做不太好罢,陛下可是一国之君呐。
慕裎清脆一笑。有何不好?不是你说的么,倘若陛下决定选秀,宫中很快就要添新人了。
唤月愁的脸都皱巴起来。
他是说了这话来着。
可他的意思是想让太子殿下有危机感,别总和陛下怄气。
而不是让慕裎往汤里狠命添七八味补肾壮阳的药啊!
那些药都是御医房效力极大的上上品,一碗更比六碗强。
按太子殿下投放药材的手法,陛下的龙体怕是选秀前就要被掏空了.......
风旸也有些担心。
让慕裎捎带封服软信笺去是他想的法儿。
风旸咬着下唇惴惴道:陛下一贯对用字考究毫无容忍,几个月前一个深受隆恩的文臣只因写错了两句话,就惹得陛下龙颜大怒,立即判以斩行处决了呢。
其实他还想问慕裎是不是对服软二字有什么误解。
不过看太子殿下有恃无恐的模样,想来应该是自己对服软的误解更大罢。
慕裎不应声,自顾轻笑着玩手里的青瓷小罐。
其笑意之诡谲,让两个小侍从深感后脊发凉,便都乖觉的止住话头闭了嘴。
只是心里由对蔺衡上门算账的害怕,不禁渐而转变为对国君大人身子是否安好的担忧。
蔺衡:孤还行,孤尚可。
承乾殿内。
一口气喝净碗盅里全部汤汁的皇帝陛下缓缓舔了舔唇瓣,淡声评价道:味道不错。就是比之前送来的口感更奇怪了。
廉溪琢眼馋的紧,望着空碗盅暗暗砸吧了好几下,话却丝毫不饶人。
嘁!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是熬汤嘛,多大个事儿啊。
蔺衡凉凉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