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太子殿下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早深有领教,也就不再坚持。
于是在慕裎瞎显摆将机关从头到尾鼓捣了一番后,两人终于顺利各回各家。
唤月和风旸又发明了石子棋的新鲜玩法,蹲在地上你来我往杀得面红耳赤。
慕裎觉着新鲜,便坐近凑个热闹,顺便翻看杂绘话本酝酿睡意。
一切氛围恬淡且舒适,只有他脸颊上高频率出现到实在无法忽视的笑容,让两个小侍从深感讶异。
沐浴前还对国君大人喋喋数落的太子殿下,这会儿居然心情大好的样子?
唤月好奇,扬着小脑瓜瞄去好几眼,最后瞄的一次让慕裎拿栗子砸红了鼻尖。
会痛的。
小侍从闷闷揉搓,孩子气的模样极符合他不满十五的年岁。
怎么不玩儿了?慕裎轻笑,将熟热的甜栗子抓了一把递过去。
从头输到尾,没意思。唤月瞪了风旸一眼,埋怨道:小气鬼,也不肯让让我。
被瞪的那个笑眯眯点头:那下回让着你。
慕裎瞧着他们心里莫名一阵感慨。
曾几何时,蔺衡就在唤月这般年纪孤身一人到淮北为质。
不过他可不会龇着牙花子咧嘴乐呵,更不会向身边的人撒娇讨巧。
顶多面无表情,稍稍好一点的就是勾唇莞尔。
慕裎有时会觉得看不透他,大喜大悲在这个人身上似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抗拒。
对周围发生的所有冷漠置之。
对试图触及软肋的所有本能抗拒。
慕裎不知道他如今究竟探寻到了蔺衡内心深处几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论几分,他都不会放弃继续探寻,直至某日完全被接纳和依靠。
不为其他。
只因那样隐忍坚定的人,值得赋予世间所有光明。
慕裎正思忖心事,蓦然听见唤月挠挠头懊恼道:哎呀,光顾着玩儿,把正经事给忘了。殿下,让风旸伺候您歇息罢,奴先去小厨房啦。
慕裎疑惑:干嘛去?
您吩咐过的,准备明儿熬汤要用的药材啊。
太子殿下闻言一叹,合上绘本认真道:收起来罢,滋补过头烧心,喝多了终归对身子不好。
唤月眨巴眨巴眸子,片刻才听话应声。他偷偷望了眼风旸,后者果然也是一脸的疑惑。
咦?
好以折腾国君大人为乐的殿下,怎得沐个浴的时辰,就突然转性子了?
翌日。
慕裎在池清宫里感慨万千。
但远在承乾殿的蔺衡却没有半点这样的闲情了。
姜来公公好不容易碰到陛下不错过早膳午膳的时候,没到饭点呢,就忙不迭让小太监们摆好晚膳请蔺衡享用。
一天做完三天的工作量,想着终于可以喘口气的皇帝陛下此刻心情不甚美妙。
与慕裎和好的第一天本该在一顿美味佳肴中愉快结束,可惜没有折子批,大臣总还是要见的。
蔺衡堪堪尝了几口菜叶,不等筷子伸向金黄可爱的绣虾。殿外忽然有太监禀报,礼部侍郎周远求见。
皇帝陛下一听到这个名姓,顿觉面前的菜肴失了滋味,不禁把筷子重重一放,预备传令叫他打道回府。
然而转念深想,区区周远倒无足轻重,不过他那任职边境戍卫将军的小舅子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近来上表的奏折有三分之二都出自周大人之手。
内容不外乎是国势益壮,应选秀纳妃扩充后宫,早日为皇室延绵子嗣云云。
蔺衡采取的办法是浑然不理。
堆积到半臂厚度的奏章他连放在眼前都嫌烦,让姜来公公如数搬到别处去置放。
眼下竟主动寻上门,想必是一直按下不提,大臣们也纷纷沉不住气了。
皇帝陛下强忍住不耐,沉声道:让他进来。
周大人的表现丝毫不出蔺衡所料。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其大段言辞的中心思想就是微臣夜观天象,陛下若肯纳妃,来年宫中必会多喜临门,收获一堆白白胖胖的小崽子。
天象还管生儿生女?
再说要那么多小崽子作甚?
等长大了九子夺嫡争皇权?
皇帝陛下看似正襟危坐,其实心里不停在筹算。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堵住这老头儿叭叭叭不停的嘴,要不让他少些几篇劝谏的奏章也成。
好在周远虽说迂腐又唠叨,但眼力见这块还过得去。
察觉蔺衡面色不善,未说完的忠贞长言戛然截住,揩了揩鬓角的冷汗道:陛下,微臣这也是为了社稷长远考虑,万望您三思啊!
皇帝陛下冷冷相视。为了社稷长远考虑?周远,你是觉得孤不久于人世了?此刻无子,南憧江山将易手他人?
这话无异于将周大人判了个秋后问斩。
周远吓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