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脚踏上轿子,纪怀尘却握住他的手腕,顺势往下带了带。
你干嘛!被拉一趔趄的廉大学士很生气。
当然,近距离看清纪怀尘的面庞后他更生气了。
一脸的铁青冰冷,活像祖坟让人刨还被改成了玉米地似的。
我有话和你说。
放开说不行吗?!廉溪琢余光瞥见周遭望来的好奇目光,挣脱的力不禁用重三分。
纪大将军理智尚存,察觉到在宫门口拉扯的确有些失礼,便松开他的手腕,不过面色依然冷得像块铁。
你方才在席间,为何总盯着那位西川公主看?
廉大学士短暂一愣,旋即失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本王爷的风流名声南憧上下早已皆晓。
怎么,纪将军第一天认识我?还是带着士兵到歌坊酒楼里逮我逮得不够多?
纪怀尘蹙眉:那你当真喜欢她?
废话,本王爷不喜欢她,难道要喜欢你吗?
纪怀尘脸侧一绯,低声轻斥道:不要混说。
是啊,不要混说。廉溪琢又笑,这回笑得很是讥讽。
我是真的看不懂你,明明就不想我对温泽公主私心爱慕,却不肯直说。纪怀尘,听你一句真心话,就这么难?
纪大将军微微抿唇,哑然片刻方道:你不要误会,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身为人臣,少不得要提醒你一句,温泽公主是西川献给陛下的人。即便你爱美色,但她,你万万不可碰。
噢,所以你并非是恼我对她过多关注,而是怕,我让蔺衡难堪?
隅清!纪怀尘薄怒。陛下的名讳,岂能直呼。
廉溪琢双手抱臂,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半晌,他挑唇一笑。很好,纪将军的教诲说完了?那恕在下不加奉陪,告辞。
说罢转身抬脚向前,动作干净利落到对方连想挽留的手都没来得及伸出去。
纪怀尘但凡心思细腻那么一点儿。
他都能注意到廉溪琢已然泛红的眸子。
那促促走远的背影,其实满是落寞与神伤。
直到廉大学士走出去许久,纪怀尘才重重叹气。
他好像..........又浪费了一次好好聊天的机会。
马车上的随从琢磨良久,终是惴惴询问:将军,这酒.............
上回廉溪琢随口嘟囔几句,说东市酒坊的新酿香醇浓厚。
他便悄悄去买了一坛,本想着今儿拿给小王爷高兴一下的。没想到酒尚未送出手,结果人先让他给气跑了。
带回将军府罢,和解酒汤一块,放到隅清的厢房里。
在寒风中转了半个多时辰,廉溪琢终于搭乘上了过路官员的顺风马车。
直至吏官将疑似被抛弃在宫道上的大学士,平稳送到某烟柳巷门口的时候,揉着酸疼腿脚的那个面色才稍稍有所缓和。
廉大学士客气道过谢,然后在同僚的注视下,连瘸带拐地扎进了长歌坊,并且一口气点了八个唱小曲儿的姑娘作陪。
长歌坊是廉溪琢常来的地儿,惯以呢哝软语和江南小调闻名于皇城。
倘若闲着无事,到此听听酥到骨子里的曲儿,绝对是无可匹敌的享受。
然而廉溪琢今日心情不佳,琵琶叮咛不但没有抚平心头烦闷,反倒让他无端生出一股子邪火。
爷,这酒烈的很,喝得如此猛怕是要伤身呢。
一位面容姣丽的舞姬温言相劝。
她腰肢纤纤,半个身子斜倚,胸脯几差要贴到廉溪琢怀里去了。
出乎意料的,廉大学士迅速躲闪,劈手抢回酒杯的样子全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且神情里蕴满淡漠疏离。
姑娘遭了冷待,如杏瓣的眸子闪过几抹尴尬,随即强笑道:爷,奴家前儿新学了支舞,跳给您瞧一瞧解解闷,如何?
出去。
廉溪琢猛灌下几大口烈酒,嗓音不似往常那般轻快温和。而是低沉喑哑,极符合他此刻半醉半醒的落魄状态。
姑娘还想开口,却被撇过来的骇人目光惊到不敢出声。她只得收敛起僵在唇角的笑,悻悻退出雅间。
外人都传,廉大学士贪图美色,风流不拘。
可事实呢。
事实廉溪琢是爱逛风月场所不假,但他向来只听曲赏舞,却从不染指任何姬女或小倌。
他故意编造旖\旎\情\事放任其流传出去,一则是为了麻痹朝臣,降低自身的威胁。
毕竟任职文臣众首,又是蔺衡极其信任的心腹。
二则是因为纪怀尘。
年幼时的他和纪怀尘,大概算是肝胆相照的兄弟罢。
老将军常年在外征伐,两个孩子无人照管,少不得与街坊四邻往来闹腾。
那会儿将军府对街有着四五位朝中重臣的官邸,家中少爷们总爱凑成堆了找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