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等了一会,天色逐渐黑下,烛火摇曳,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尤才缓步走进了房门。
烛光下,他的面色更苍白了些,但却唇角挑起,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唯独一双眼睛,却漆黑如深渊,有压抑的风暴在其中若隐若现。
江落试探地问:“你瞧起来不是舒服。”
池尤笑了笑,“那倒没有。”
“你的伤口被看出来了吗?”江落指了指池尤的脖颈,“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告诫我让我少做这些事,否则会对身体不好,”池尤笑容更深,“多亏了他们,让我也明白了不少事。”
说完,他哼笑着拿好衣服,邀请道:“一起去洗澡吗?”
江落道:“去。”
两个人并肩往沐浴房走去,江落道:“刚刚有丫鬟来找你昨天换洗下来的衣服,我在你的床底下找到了,但上面沾了血。”
“哦,那个,”池尤恍然大悟,“那个啊,是我昨天练习时不小心碰到的血。”
江落:“嗯?”
“公鸡血和黑狗血,”池尤笑着道,“这些东西用在朱砂之中,会起到辟邪效果。”
“原来是这样,”江落了然地点点头,“那怎么不交给丫鬟去洗?”
池尤突然奇怪笑了一声,道:“你现在瞧起来,倒真有些像是我的妻子了。”
江落:“?”
池尤慢条斯理道:“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江落暗暗翻了个白眼。
谈话结束,他们也走到了沐浴房前。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进入到了浴室,江落将自己今天才写的符拿出来贴在了门上,准备脱衣服。
在他一墙之隔的隔壁,池尤也正在做着同样的事,他将衣服叠至整齐地放在了桌椅上。袅袅雾气遮住他的身形,池尤哼着曲子,苍白的脊背上,有鬼纹倏地从三颗痣的地方释放,缓缓往上爬行。
一直爬到了池尤的肩侧,让少年清俊的面孔也显得犹如鬼魅可怖。
水汽蒸腾之中,一道岣嵝的鬼影突然出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池尤缓缓道:“我让你去隔壁吓吓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鬼影快要伏趴在地上,它磕巴地道:“大人,那道门、门上有强大无比的符箓。”
“哦?”池尤稍稍有了些兴趣,他看向鬼影,“有多么强大?”
鬼影咽咽口水,身躯战栗得更加剧烈,“如果硬闯,我、我可能会魂飞魄散……”
“那就去硬闯吧,”池尤挑唇笑了,兴致高昂,“让我来看看到底会不会让你魂飞魄散。”
鬼影抖了抖,“不、不,大人,求您饶过我,求您——”
池尤慢悠悠地抚平衣服上的最后一丝皱褶,他身上的黑雾骤起,汹涌如猛兽头颅地逼近鬼影,黑雾张开了血盆大口,只要一张口就能将鬼影吞噬下肚,“那你说,是闯那道门魂飞魄散可怕,还是被我吞噬可怕?”
池尤侧过脸,阴暗在他眉眼间笼罩,他的唇角挑起,带着几分深沉的压迫。
鬼影沉默了片刻,无力地道:“遵命,大人。”
等鬼影消失不见后,池尤看向了隔开两间浴室的墙面,他缓缓抬起手,手指轻点在墙面上。墙面裂纹渐起,一个指尖大小的洞眼浮现在其上。
“他太奇怪了,”池尤自言自语道,“符箓,哪来的符箓?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池尤喃喃,“他还让我产生了一些从没有过的情绪,如果不是确定我的意识没有被对方蛊惑或者操控,我还以为是他用了什么秘法影响到了我。”
“江家普普通通,他的父母也普普通通,在此之前,也没听说过江家少爷会有这样的手段,”池尤,“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吧。”
墙面被他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穿透了。
池尤从洞眼中平静地看过去,就见江落抓着衣衫下摆,正在看着浴室门的方向。池尤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木门上贴着一张符箓,那是一张镇压符,但在鬼影撞门的刹那,符箓微微闪过金光,仍然牢固地贴在了门上。
池尤若有所思,他抬起手,黑雾裹着一团黑灰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鬼影遗留下来的最后东西,确实如它所说,它魂飞魄散了。
但它即便魂飞魄散了,那张符却也没有烧起,还能接着用。
这样的符,哪怕是池家的族老,恐怕也写不出来。
池尤笑了,轻轻挥挥手,身后倏地跪下了一排瑟瑟发抖的鬼魂,“大人。”
“你们追随我很久了,现在也到了你们为我效力的时候了,”池尤道,“去吧,撞开那道门,让我看看那张符箓到底有多么强大。”
“……是。”
足足五只鬼魂魂飞魄散后,才撞开了那道门。池尤看着终于燃烧起来的符箓,若有所思地挥挥手,让其他面若死灰的鬼影退下了。
他看向了江落,意味深长。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