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自从得知自己的外星大军被眼前的少年全灭而无比疑惑且愤怒的洛基,终于忍耐不住,率先开了口。
好吧,这位小先生,你成功了。
在开口的那一瞬间,洛基忽然收敛了所有外放的危险气息,甚至挂上了虽然虚伪但仍旧优雅得足够漂亮的笑颜。
虽然我们之前见过一面,但我想,那应该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重新做个自我介绍怎么样?
当阿斯加德的谎言之神想要取得某人的信任时,他的笑容就足够真诚我名洛基,来自阿斯加德。既然你身在地球,那可能就听说过有关我的传说?
然而嬴政却丝毫没有回应的意图,他只是继续用那双浅金色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洛基。
只是周身的气势,却逐渐危险了起来。
洛基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快要笑僵了,几乎维持不住笑意。
直到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耍了的谎言之神彻底失去笑容,冷下脸准备发怒,嬴政才终于不急不缓的开口。
我并不认为有自我介绍的必要。如今我为胜者,你为囚徒。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我只用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就好。
那天你是怎么对我说的来着?曾妄想统治我的家伙。在几日之前令嬴政无比愤怒的事情,如今已激不起他任何情绪的波动。
在漫长的记忆中,嬴政见过许多挑衅他的人。
虽然身为公子政的他尚未继承大秦,但身为英灵而共通的灵基,令他拥有英灵秦始皇一生的记忆。
嬴政记得,那些嘲笑他的志向、挑衅他的权威、诅咒他的生命的人们数不胜数,但唯一相同的,就是当大秦铁蹄踏碎他们美妙幻想的时候,他们脸上的颓败和绝望。
那是对他的胜利最有价值的认可。
对嬴政来说,大言不惭的家伙只有在尚为他的对手时,才有资格挑起他的怒气。
而当他的对手被他打败,那就只是铺平他脚下道路的一捧泥土而已。
庶人之怒,以头抢地尔。
不能给予对手以重击和惩罚的愤怒只是个笑话,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无论是妄想统治他,还是轻易就说出统治这个字眼而蔑视了统治是背负着多么沉重的东西,洛基都成功激怒了他。
公子政在作为质子的十三年岁月里,无比深刻的明白了为王者所背负的,是怎样沉重的一份命运。
大秦六世君主,代代以身献国,穷尽毕生的智慧,算尽六国强敌,从未有一日一时有所懈怠。
我大秦,可否一统天下?
商君啊,我大秦,需要一场变法。
六国,不过是地图上的一个圆点,必将亡于我大秦铁蹄之下!
我老秦雄兵,出关即为一统!从来只有战死的秦兵,累死的秦王,绝无逃跑的秦兵,畏战的秦王!
不管用多少年,多少的秦王,填进多少代人的性命!不管那六国百家如何愤怒或求饶,承我大秦的君主,都将继承我大秦的志向一统天下。
公子政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但敌人却失算了。
他是天选的王,注定是要成为完成大秦百年伟业的君主。
死亡的恐惧没有像敌人所料想的那样,压倒年幼的质子。反而是对死亡无力的痛恨,令公子政坚定了为王的信念。
而当公子政自邯郸归国,即便知道他将要面对的,是怎样复杂错乱的局面,宫廷与朝堂之下的暗流涌动,极可能令他送了命。
但那少年,仍旧坚定的用自己尚纤细稚嫩的肩膀,担负了秦王衮服的重量。
为了大秦百年数代万人唯一的志向,嬴政亲手杀死幼弟,斩落母亲头颅,诛杀宫廷叛党。
逐渐成长的君王纤细的身量抽长拔高,威仪也日渐深厚,曾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反对君王决策的人如今早已经化为白骨,高傲的谋士低下了头颅追随君王,忠臣良将为君王呕心沥血抛身沙场。
可在此之外,嬴政也曾枯坐整夜,然后在天亮时,下令斩杀他的良师与益友。
也曾在无数次大战小战中亲手送自己的将士走上必死的沙场。
也曾不得不面对自己友人的头颅,却连一滴泪也不能流。
英灵秦始皇的记忆同样印刻在公子政的神识中,统治一词,对于嬴政来说,意味着一生的殚精竭力,意味着无数人的死亡和殉国。
这是个饱含着鲜血与死亡,信任与托付而无比沉重的词。
因此,当那日洛基轻易的说出这个词,却如儿戏般轻佻时,嬴政感受到了从灵基涌上来的深重的愤怒。
如无背负帝国命运,承载所有臣民期待的觉悟,怎敢,怎敢如此轻易的就许下统治的承诺!
而帝王之怒,将以敌人的死亡和彻底失败来平息。
洛基不知道嬴政在想什么,但对谎言之术极为精湛的他敏锐的捕捉到了那双浅金色眼眸中浅淡的情绪。
不是他曾在阿斯加德无数次见到的轻蔑或痛惜,而是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