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儿不说话,但是一直在吸鼻子。
屋里安静了许久,久到屋外又有了簌簌地落雪声,岗儿才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我去过南县的。
乔知舒给岗儿拍背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远远看见她抱着那孩子,那孩子比我漂亮
能回龙井村看奶奶了之后,他终于是没忍住,骗了师傅,借口想念奶奶跑下山去了南县,他找到香雪甜糕,看见了那个白白胖胖的孩子,那孩子还没走稳当,时不时就要跑到铺子门口的街上,昂着头转着身子看街上陌生人,紧跟着,方荷就急急忙忙出去抱起了他。
看着她那么开心,我却好难过,她还可以再有一个健全的孩子,可是我再也没有娘了。
盛岗哭的浑身抖动,他再也没了喊娘的勇气。
为什么为什么这世上会有我这样的小孩儿?呜呜
乔知舒也想娘了,他擦了擦眼泪,因为有人需要,小哥需要你,哥哥需要我们。
盛岗呜呜地哭,幼稚地说:呜我不喜欢我不喜欢
太难过了,身为这样的小孩儿,他真的太难过了。
岗儿大哭一场,等他睡着了,乔知舒才带着手脚的冰凉回了房间,发现盛尧也没睡着。
岗儿睡了?盛尧一直合眼想事情,听到门口的动静才睁眼,想着乔知舒去了这样久,岗儿肯定是大哭了一场。
等乔知舒进来,看着他眼尾鼻尖泛着红,心疼不已,起身张开了手臂轻唤:过来。
乔知舒过去埋进盛尧温暖的怀抱里。
盛尧抱着人哄,岗儿哭,你也跟着哭,岗儿没长大,你也没长大?
没。乔知舒委委屈屈,老老实实地回答。
盛岩人蠢心狠,收拾他的时候,方氏上吊的一幕在我眼前浮现过,原想着盛岸才四岁,她不会再寻死,却不料,盛岸也没了。
乔知舒听出盛尧语气里的自责,伸手环住盛尧的腰,盛岩那钱庄早晚出事,挤兑风潮虽说是吴家堡下的套,但是他们没有雄厚的资金,早晚会再出事的。不是有消息说,朝廷要禁止私交,改设钱引吗?
以后交子改为钱引,朝廷要对各个商行进行整顿,交子的发行需要取得官府许可。
脑子里装的事情实在太多,两人相拥,不再言语。
这个年过得十分压抑,盛家长房只剩盛莺、盛尧和盛岗姐弟仨,除了料理后事,还要找寻四岁的盛岸。
但盛岸失踪,前前后后算下来都一个月了,最初丢的时候,董小梅若是去报官,可能还好找一些。可现在,街坊邻里都记不清最后一次见到盛岸是什么时候了。毕竟时间太久,街坊的生活会发生其他更记忆犹新的事物。
所以即使盛尧花重金,广撒网,也只能从街坊邻里口中听一些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信息。一直找到开春,盛岸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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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家乔茶坊的低潮在春后终于开始消散。
因为,乔家盛茶楼开业了!盛尧说到做到,利润一回来,就让人开始找铺子,府城之大,要啥有啥,只要银子够。
茶楼里里外外重新粉饰过,廊柱全部刷上新的红漆,十分喜庆。茶楼有两层,一楼十二张八仙桌,二楼朝街六间房,若是雅间敞着门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一楼艺台。说是茶楼,但是飘着糕点的香味儿。
江南茶马总司抚台王江纬请了几个茶马司同僚,在雅间闲谈议事,吃茶品糕。江州知府也请了几个同僚在隔壁,剩下的房间也全有人约,都是盛尧的生意合作商。
万成器带着夫人、儿子、侄儿,一行六人前来祝贺乔知舒开业大吉。
乔知舒见万成器的侄儿万嘉荣也来了,推了推玩算盘的岗儿,去把余姐姐叫来。
岗儿抱着算盘往后厨院子去了,乔知舒迎上去招待万成器。
万成器看了眼二楼,两间房门口都有人守着,知道乔知舒这里有大人物,忙道喜,今日是你茶楼开业大吉,你叫我一声伯伯,我们之间不讲礼数,你先忙,随便匀个伙计带路就是。
乔知舒笑得大方,那不行,初入府城时,承蒙万伯伯关照,晚辈此时怎可轻慢?一会儿喜乐福戏班就过来了,他们昨儿就给我递了曲目,万伯伯您一定得第一个点。
刚巧余兰从后厨过来,听到乔知舒的话,咬了咬唇又羞怯又无奈地去拿了曲目单子,镇定大方地凑上去了。
她跟盛尧去了几趟万太平商号,意外和万嘉荣说了几句话而已,这小知舒还想做月老不成?
余兰原先住在苏家,所以耳濡目染懂一些诗词,那万嘉荣是个秀才,觉得和余兰有话聊,就在万成器跟前问了一嘴,万成器传到盛尧哪儿,乔知舒就来劲儿了。
万伯伯看看,想听哪出戏?
万成器看了眼余兰,我老了,看不清字,嘉荣你去选。
等万嘉荣走到余兰面前接过单子,乔知舒把万成器等人领着上二楼去了。万成器两个儿子都是娶了亲的,哪有什么不明白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