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当时他心里到底存着侥幸。
毕竟不论是蔺楚疏还是殷想容,都是当世修真界数一数二的翘楚。
这般朗月疏星的谪仙人物,不论遇到怎样的困境与磨难,都应该是坚不可摧、战无不胜的。
怎么会折损在两界通道内,连尸骨都无法带回呢?
鲜血顺着车静姝的嘴角漫流,悄无声息之中,她已经将自己的唇瓣咬得鲜血淋漓。
“魔心石毒素已经在师尊体内扩散,她自知万无生理,便接替了周公子,用最后的力量支撑了通道。”
“是我没用,连累师尊为保护我受伤,甚至眼睁睁看着她伤情恶化,也无能为力……”
她俏丽的面容上水痕纵横,不知是池水,还是泪滴。
朦胧的泪光里,她恍惚间似乎又看到那抹华贵雍容的绛紫身影,风姿绰约,款款而来。
殷想容是长老会中唯一的女修,不仅修为仅次于蔺楚疏,在司掌事务的能力上,也有着旁人莫及的卓越才华。
她虽然性情温柔敦善,却让整个璇玑司令行禁止、运转有条,百年来无一纰漏,堪称朝音阁的典范。
更何况,她对亲近之人,总是给予了无限的包容和关爱。
例如自己的离经叛道,倘若放之别处,恐怕早已被视为不入流的异端,重新打回枯燥乏味的条条框框之中。
也正是因为殷想容的保护和包容,自己才能笔耕不辍,圆了“静庵居士”这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文学梦想。
或许人世间最大的悲哀,便是行不逢时,想留的留不住,想做的来不及。
自己甚至都没有珍而重之地对她说声谢谢。
车静姝缓缓放开秋声缈的衣袖,跪坐在地,双目无神地望着遥远的天穹。
哀莫大于心死,这句常用在话本里的形容,直到此刻,她才算是真的感同身受。
殷相容对她而言,是师尊,是良师,也是无比契合的挚友。
心脏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呼呼地漏着风,渗着血。
她咬着牙抱紧双膝,却怎么也收拾不够起身的力气。
另一侧,同样浑身湿透的周长明仰卧在草地上,无声地抽噎着。
他紧攥着殷想容临死前,交给他的那粒溯影珠。
失去了主人灵力供给的灵武,显得格外暗淡无光。
但在他注入力量后,还是能隐约瞧见几丝光影流转。
这枚小珠里,盛装着为蔺楚疏洗刷冤屈的关键。
只是微微放空思绪,眼前就禁不住浮现出殷想容的面庞,温和矜贵,气度高华,莞蓉不可逼视。
他知晓她曾恋慕蔺楚疏多年,也曾暗中自惭形秽,觉得她与那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但她给予自己和蔺楚疏的,却是毫无保留的奉献与回护。
这份亏欠,或许终自己一生,也永远无法弥补了。
除了叶清漪和蔺楚疏,这是第三次,他亲眼见证着这个世界的人死去。
从最初符号化的麻木,到如今直击心灵的创痛。
在他尚未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与这个世间紧密相牵,再也不分彼此。
既然往者不可谏,来者又是否犹可追?
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在众人间弥散开,片刻之后,忽然远远传来一道微微含笑的声线:
“究竟是哪些不请自来的客人,都到了本座的后院,也不肯来打声招呼?”
话音未落,一道明黄身影便倏然降临,一双幽紫眼眸流眄生姿,正是鸣玉坊主储月熹。
他一眼便瞧见了双眸紧闭、胸膛毫无起伏的蔺楚疏。
面色微变,眸底闪过丝丝无奈:
“没想到……绛月当初那句话,当真不是戏言。”
“见过坊主。”
秋声缈抹了把眼角的泪,和姜玉琢一道躬身行礼。
周长明和车静姝也紧随其后。
“朝音阁的变故,此前绛月已经大致向本座说明了。”
他一挥袍袖,“事已至此,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快些随本座来,商讨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是,多谢坊主!”
高悬的心终于有了些许着落,秋声缈与姜玉琢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如今他们是朝音阁的眼中之钉,任何人都恨不能除之后快。
所幸这广袤天地间,还能有一处供他们暂避锋芒。
……
储月熹带着五人经过后院一处密道,直接进入了鸣玉坊内部。
再次进入这幢晶石构造的华美建筑,周长明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他注视着储月熹将蔺楚疏的身躯放入一方碧绿的水池内,又添置了些形态各异的珍贵药草在其中。
“敢问坊主,此举是何意?”
秋声缈忍不住惊讶地瞪大了眼。
尽管他多少也算是个医修,但蔺楚疏目前已经处于身死的状态,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