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芙伊!」他厉喝,紧抓着夏芙伊的肩,猛地推离了他的伤口。
夏芙伊被他的指甲抓疼,惊愕地抬起头,皱眉道:「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想冒犯你,只是要帮你把污血吸出来。」
陆斯恩伸手试图阻挡夏芙伊的碰触,急道:「不必!」
「再拖延下去,你会死的,而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夏芙伊抓住他的手,两人十指交握,她倾尽全力压制陆斯恩的反抗,「你是不是认为我身分低贱,不该碰贵族的你?」
陆斯恩咬牙怒道:「我从未这么想过!你不曾嫌弃过我,我也不可能瞧不起你!我只是不想你因为吸我的血而中毒!」
夏芙伊闻言一顿,噗哧笑了出声,又觉得自己现在笑起来显得没心没肺,忍住笑意说:「我为什么要嫌弃伯爵阁下?还有,是谁说我要吸你的?我又不是吸血鬼。」
陆斯恩呆住,想起了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身分大不相同。
至于吸血──
他愣愣地反问:「否则你为何低下头靠近我?」
「查看你的伤口啊,看毒牙咬得多深。」夏芙伊一边说,一边摊开了一排极细的银针,拿出了酒精灯,捻了一戳艾草点燃,而后迅速地将银针消毒,陡然往陆斯恩的伤腿周边插去。
陆斯恩抖了抖,夏芙伊也注意到了。
「你该不会怕针吧?」夏芙伊瞅着他,突然间,唇角微勾,颇具深意地说,「那你怕虫吗?」
「我只是被你突然施针吓了一跳......你说什么虫?」
陆斯恩还没说完,夏芙伊已经拿出了小竹筒打开。
她拿了根长柄的银杓挑出了一只黑乎乎的水蛭,往陆斯恩的伤口上按。
「唔!你......」陆斯恩骤地闭了嘴。
要不是看夏芙伊一脸兴味地瞧着他,陆斯恩差点没缩起腿逃开那只水蛭。但夏芙伊又放了几只在他的伤口上。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他皱紧眉,脸色越发苍白难看。
「我已经下针将你的穴道先封起来,让毒液不要快速流遍你全身。蛇的毒牙深,水蛭的口器可以探入你的伤口,这样吸你的毒血出来比我的嘴有效。」夏芙伊低着头小心地控制着几只水蛭,一边抬头瞟了陆斯恩一眼。
瞧他神色不对,夏芙伊递给他一记安慰的眼神,说:「你别紧张,我不会让水蛭跑进你的身体里。」
「那可真谢谢你了。」陆斯恩没好气说道。
他不是平常人,五感敏锐,能够自行疗愈伤口,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内就能排除蛇毒。当初他不想让夏芙伊离开,亲手撕裂自己的伤口,现在他则是不想让她发现他真实的身分,不得不装病。但这并不表示他愿意让水蛭在他的伤口上蠕动。
他最讨厌死虫子。现在他全身的感官神经都集中在水蛭爬动那一处皮肤上,他能感觉水蛭吸吮的麻痒,顿时难以动弹,额角与鬓间沁出细细冷汗。
「不客气。」夏芙伊听他阴阳怪气地讥嘲,忍不住回话。
陆斯恩一噎,闷闷地哼了声,不再说话。
夏芙伊也没再多说一句,专注地用杓子和夹子捏着水蛭,见虫子身躯肥大起来,她将吸饱血的水蛭扔进另一个竹筒,又由原来那个竹筒夹出另一只瘦的摆到陆斯恩的伤口上。
陆斯恩看得头皮发麻,咬紧唇,克制拔腿就跑的冲动。
「别怕,我在呢。要不然你看着我的脸吧,别看水蛭。」
她的嗓音温柔低沉,陆斯恩忍不住抬头看向夏芙伊。
他着流冷汗,夏芙伊的鬓角也沁着细汗。
她也同样紧张,双手的动作却是沉稳从容,从没停止过。陆斯恩本来还有些不安,见到她流畅迅速的动作,渐渐平复了情绪。
她为他换了一只又一只的水蛭,直到伤口的污血流尽,皮肤周遭的紫黑色渐渐转为肤色。
「快要好了,等等伤口外敷药草,接着我们得赶紧下山去,让你好好休息。」
夏芙伊收起了吸饱血的水蛭,然后,摊开一张薄薄的丝绢放在陆斯恩的伤口上,再由药草篮子掏出一把细叶的紫药草,丢进白色的瓷钵里碾碎,混着止血粉,仔仔细细地搅拌均匀,将湿草药敷在了伤口上。
她再迭了一张薄丝绢,最后用纱布调将伤口包扎起来。
陆斯恩静静地看着夏芙伊。
四百年前的她和现在的她着实不同。以前的她娇弱好欺负,需要别人的保护;现在的她或许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也可以活得很好。不,或许四百年前的她就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所以才会选择离开他,独自一人生活。
他一直想问四百年前的她是不是认为他不足以成为她的保护者?毕竟两人的关系是建立在他需要她,而非爱情上。
或许一厢情愿地认为两人那么相爱,绝不可能分离的只有他自己。
陆斯恩百感交集,夏芙伊却已经收拾好器具,抽空看了竹筒里那些已然因蛇毒死去的水蛭。她将手覆盖在竹筒上方,低声细碎地祝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