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千秋节那出戏过了太多人的眼,关于呼兰尔·那宁的事迹悄悄儿在坊间流传开来。
说嘉顺帝英武不凡,公主一见倾心的有,说呼兰尔·那宁没安好心攀名附利的也不少。这些贵人之间的事百姓听过也就罢了,真正在意此事的,也还是那群贵人。
丞相府上,陈大老爷已经派了几拨人到班荆馆去打探消息了。
说来也巧,这次西越来朝的使臣并不算少,可正是因为临阵换人,真正能近得呼兰尔·那宁身边的,一个指头都数得过来。
一个连中原话都说得磕磕绊绊的贴身侍女,和一位几乎没开过口的侍卫。
探来的都是些没用的消息,加之呼兰尔·那宁几乎足不出户,陈大老爷一张老脸几乎能挤出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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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宁入宫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一,日子太紧,许多事情急急忙忙办起来,人手一下子就有些不够。偏她身份特殊,面子上的事情办得不好,伤的是两国的情分。
钦天监才算出来的好日子,礼部得了信,上上下下几十号人愣是撑着熬着,赶在四月初九这日交了差。
早在四月初一,宫里头便派了教养姑姑来——待过了四月十一,便没有呼兰尔·那宁这号人物了,有的只是大宗嘉顺帝后宫的闻昭仪。щоо①陆.ⅴī?(woo16.vip)
好在那宁许久之前便开始为这一日做准备,便是教养姑姑来了,也挑不出什么大错,只是拿那些个中原的礼数规矩一遍遍地念,直到那宁记牢了为止。
这时,昆齐往往会强迫自己跟着那位姑姑念。
每念一句,他心中的恨意便多一分。
他并不认得呼兰尔·嫣莎,但看着院子里记礼数的那宁,他开始明白那宁的选择了。
她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直直的,整个人像是一棵挺拔的树,无论多大的风都不能将它吹倒。
昆齐收回目光,转身出了院子。
弱者的愤怒毫无意义,他的公主为了亲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原,他并不愿意成为她的累赘。
四月初十。
那宁昨夜便离开了班荆馆,到了帝京郊外的一处行宫。
今夜她需得早点歇息,明日天不亮就要起身。
她很紧张。
紧张到,需要靠一遍遍回忆呼兰尔·戒弥的冷嘲热讽来安慰自己:那宁,你可以做到。
没用。
她只好去想她的阿姊,好在这回终于有些用处。
她不欲被人瞧见她的软弱,连昆齐也早早打发了出去,屋子里的烛火太亮,刺得她眼睛有些疼,她便起身吹熄了火,复又躺了回去。
黑暗沉寂之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那宁,母亲已经长眠,但你还有我。”
“那宁长大之后,也会遇到自己心仪的男子,可千万是个勇士,否则且古·渠这家伙谁来教训?”
“那宁,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且古·渠了。”
…
“阿姊…”她想得太多太远,猝不及防地陷入回忆的炼狱,在那里一遍遍地看着呼兰尔·嫣莎的笑容,一遍遍看她的泪珠。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打湿玉枕。
不要哭,呼兰尔·那宁,不要哭。
她越是不愿意哭越是忍不住。
嫣莎她一个人来到中原,听到那些荒唐古板的规矩,不许她笑不许她哭的时候,心中有没有后悔过呢?
有…吧。
有吗?
她不敢再想。
幽暗之中,低低沉沉的抽泣声不断。
她将被衾拉高,整个人缩在软床上,她哭得太凶,稀薄的空气不够她呼吸,她只能无声张着嘴,一吐一纳快速换着气。
“那宁。”
这声音嘶哑非常,冷不丁出现在这深夜,总是有些吓人。
但她与这声音的主人在一起度过了许多年——在她失去嫣莎之后。
昆齐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
如果他今夜不曾因为失眠来到她的窗边,如果他不曾…
她该有多痛啊,连哭也不能。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叫了她的名字:“那宁。”
“那宁。”
那宁回应了他。
她只亲吻过嫣莎的额头,这是她第一次亲吻别人的唇瓣。
她含住了昆齐的唇,唇肉相贴的那一瞬间恍然生出一些不真实感,可很快,她因哭泣而干燥的唇瓣得到了滋润。
昆齐拥抱了她。
他亦没有学过亲吻。
但他在狼堆里时曾经见过养育他的狼伸出了舌头,给他冻僵的脸上带去了一丝丝温度。
他希望那宁也能感受到这一点暖意。
她的唇有些干,想来哭了很久。
不要哭。他无声地劝。
一点又一点的,他试探着去寻找她的舌。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