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味的。
太宰治慢吞吞地缩了回去,心想这人怎么什么时候都睡得这么香啊?顿时不平衡起来,刚想薅一把那头细软的白毛,一阵剧烈的偏头痛就像尖刀一样戳入他的脑袋,睡是睡不着,但头疼又极其难捱,疼得他恨不得就这样从船上跳进海里,从此一了百了。
太宰治又往下蹭了一点,用额头抵住对方的肩胛,阖上眼皮。
他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没见到这人了,无论是哪个时间的五条悟,他自己的眼睛仿佛和五条悟一样,也出了毛病,见不得太亮的蓝色,但闭上眼睛又是一片海,海浪起起伏伏,海底寂静无声。
他的头好疼啊。
太疼了。
他不是很清楚五条悟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解决方法,只要消除异能力,这个人就能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在咒力存在的世界里面,六眼自然可以正常运行,被他打乱三年的人生轨迹也回到正轨。
十七岁的五条悟是因为伦道夫的异能力才来到他面前,伦道夫的银钥匙和梦野久作属于同种类型的触发型能力,都有关键触发物,他要是想消除梦野久作的能力,只需要碰触到那个神经病小孩的布娃娃。
同理,消除伦道夫的异能力,他只需要触摸到那把银钥匙。
而那把银钥匙很早之前就躺在港口黑手党干部办公室的抽屉里面,和一堆乱七八糟的钥匙串挤在一起,从很早很早之前,就一直躺在那里。
直到太宰治被这人的动静吵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在这种情况下睡了很久,再一看窗户,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之后干脆把森鸥外的药箱一起提走好了,太宰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头一次生出干脆倒回去再睡一觉的想法。
他用不着看就知道身边这只蓝眼白毛猫已经炸成一团,五条悟再过十年也还是那么好懂,他靠着床头柜,感觉这人的眼珠都快贴到他身上,那双像猫一样形状圆润的眼睛里面满是迷惑与不解,总之就和天天被他揪猫尾巴的人一模一样。
他的变化有这么大吗?太宰治难得出神地想了一会,但他好几年都没体验被六眼盯着看的滋味那种灵魂都要被剖开,外在内里全部无所遁形,他稍微坐直了一点,努力回想起自己六年前是种什么状态再转过头冲着这人笑了笑。
结果那只猫看着还不太高兴。
不识抬举,太宰治暗暗在心底抱怨。
他又觉得六眼真是太烦了,稍有不慎就仿佛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肚腹都要被剖开,一刻都不能放松,这个五条悟问的问题,又给他制造出剧烈的不真实感和荒谬感,就和他刚从书里挣脱时一模一样。
脸是熟悉的脸,人是熟悉的人,但神情却陌生得过分。
他一直深刻地厌恶这种错觉。
世界是倒错的,记忆是混乱的,太宰治有的时候会去思考自己到底是种什么状态,说到底也还是缸中之脑的悖论,仿佛他时刻都置身于一片大海,手边仅有一艘随时会被风浪掀翻的船,而这艘船永远都无法带他驶离这片海域。
每次五条悟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人的问题。
创造一个让织田作能在海边写的世界?
没错,这是他最直接的动力,但更深层次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毫无意义啊,身处一个只要超出三个人得知书的存在就会消失的世界,一切都毫无意义,寄身存在的世界都是假的,随时都可能被所谓主世界影响而覆灭,他又能做什么?
无法阻挡。
无法反抗。
唯有接受。
以前他加入港口黑手党,是期待着从暴力或死亡这种情感中触及人类的本质,顺便给自己找点活下去的理由,如今自然没必要和任何一个人建立联系,他也不想再追求所谓生存的意义,毕竟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巨大谎言。
他已经摸透了所有可能性,再没有更多了。
他反复推敲过自己的计划,创造织田作能写的世界总共需要四年,也仅仅需要四年,这计划本该在他回到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就启动,结果被五条悟硬生生地拖了三年,他也就莫名其妙地多活了三年,拖到这人的瞳孔几乎没有任何光感,换个人估计都崩溃了无数次。
太亮了。
太宰治望着五条悟那双恍若融入无尽苍穹的苍蓝眼瞳,凝视着剔透如荔枝的眼瞳里面反射出自己的倒影,小小的一丁点,映在里面,就像沉入一处漂亮的海,这会的五条悟还是一只矜贵的猫,比他的那个五条悟更像深闺大小姐,好看的脸蛋没染上一点阴霾,也没人天天去拽他的猫尾巴。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天上天下尽在掌握。
他真的对这人做了很多很多过分的事,莫名其妙地把他塞到狱门疆,让他失去和原有世界的一切联系,把本应在高专折腾烂橘子的人拽过来,使最强的咒术师失去对他如呼吸喝水般习惯的咒力,再强行把他留在一个破铁皮屋,夏天蚊子又多,害得这只猫动不动就要咬他一口。
能看透一切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