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南期一边想着捂住耳朵,一边又觉得,能这样听着赵嵘带着笑意的声音,他该知足了。
上一个爱着他、他也爱的人——他的母亲,他留不住,甚至没有任何机会在这悠长的岁月中找回当初的感觉。
这一个曾经——是的,曾经——爱过他的、他现在爱着的人,他能在未来望不见终点的漫漫日夜中,偶尔见上一眼……
不错了。
车子缓缓地停在了赵嵘家门口。
乔南期踩动刹车的那一刻,在后视镜上,对上了赵嵘向前看他的目光。
小区里的路灯亮堂得很,虽然依旧在黑夜中,可他却能稍稍看清赵嵘的表情。
赵嵘似乎也看到他抬头,说:“就算是在竹溪,乔大少还是这么神通广大啊。”
他方才还是喊着乔南期,这一刻却突然又疏远了一些。
乔南期浑身一震。
他意识到了赵嵘在说什么。
——赵嵘从始至终没有告诉他家里的地址。
乔南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断地疏忽大意、不断地像个战败的逃兵。
他分明不是这样一个会忘了这种重要细节的人,可他又在心间脑中都是赵嵘的时候,真真切切地忘了。
他想道歉,想解释自己没有恶意,只是在除夕那晚稍稍在外面坐了一会。
可他想到方才赵嵘和他说只有纠缠不清的人之间才会存在道歉。
赵嵘不需要他的道歉。
到了这一刻,他连说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资格。
乔南期咽下这句道歉,平缓地将刹车踩死,嗓音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而略微嘶哑:“我以后……不会擅作士张。”
梁有君本来想故作自然地和赵嵘再聊点什么,乔南期这般开口,他突然不知该不该说话。
他看了一眼赵嵘,只见赵嵘稍稍点头,说:“嗯。你这两天离开吗?”
乔南期怔了怔。
“离开”这两个字眼带着太沉的重量,不论是放在他们谁的身上,都足以将他压垮。
他好不容易在赵嵘搬走后、在赵嵘当着他的面和陆星平结婚后,还能有这么片刻的接近,可赵嵘……
赵嵘是在赶他走吗?
乔南期转过头去看赵嵘,压着嗓音,带着些许恳求:“我可以再待几天吗?”
梁有君在旁边看着,没忍住揉了揉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人真的是杨城那个乔大少吗?
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乔南期,可谓是什么优秀、张狂的词语都能配得上,谁说了都会怕上一怕。就连他这个其实只见过乔南期一两次的人,都久闻大名。
若不是这里是在竹溪,若不是梁有君现在和赵嵘的关系今非昔比,他甚至不敢做出方才那些和赵嵘假装亲密的举动。
可他的老板却丝毫不为所动。
赵嵘说:“看来你这两天没打算离开。你既然知道我家在哪里,应该也知道我开了个书店吧?明天我答应了有君,带他去景点玩,后天,你有空吗?”
这话显然不像是要赶人,乔南期松了口气,点头。
“那你如果后天没有离开,就来书店吧。”
话落,赵嵘打开车门,下车了。
梁有君立刻跟上。
他们这场假戏维持到了最后一刻,深谙其道的梁有君一下车便再次挽上赵嵘的手,根本没有回自己家,而是跟着赵嵘,进了赵嵘的家里。
乔南期仍处于赵嵘方才那句话的余韵中。
——“就来书店吧。”
这不是赶人,这甚至是……邀请?
他心间顿时散开了数不胜数的窃喜。
可这窃喜还未来得及放成姹紫嫣红的烟花,他却倏地害怕了起来。
赵嵘怎么会给他希望?
说不定只是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安静的时间,和他说什么让他从此再也不要出现的话。
他这样担惊受怕又紧张期待地在车内,眼看着赵嵘和梁有君牵着手一前一后进屋,房门关上,他再也看不见里头的情形。
他只能看见窗户透出明亮的灯光,隐约两个挨在一起的人影恍然而过。
那个人原来和赵嵘住在一起吗?
也对,都是养在身边的人,自然是住在一起的。
会住在一间房吗?
也许会的。
乔南期,你看。
赵嵘就算是只和陆星平假结婚,他也会再遇到新的人,而你连愧疚、喜悦都没有资格。
往后鲜花锦簇,余生明亮,你才是那个最多余的人。
-
屋内。
赵嵘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低着头,对坐在一旁的梁有君说:“今天谢谢你。”
“我又不是没有眼力,”梁有君似乎察觉出他的疲倦,语气故意润上几分轻快,缓解着气氛道,“看得出来老板你是想用我让他知难而退。反正这里又不是杨城,不至于让我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