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冷敷而已,就像医生治疗病患,脱衣服的时候难道还能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吗?
孟熙试图这么说服自己,却压不下加速的心跳。
尤其是宋知意那只按着她腿的手,在灯光下白玉雕成似的完美无瑕,又比玉柔软多了,手背上血管透着微微的青色,指节纤长,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那只手像是涂了什么触之起效的麻药。
孟熙被她柔软的手掌贴着,只能一动不动,也没人说话,只有两个人静静的呼吸声交错,但越是安静,空气仿佛就越是有种难言的绵稠。
宋知意换了次毛巾。
咳孟熙借着这个机会打破了无言,她看见毛巾上的水淅淅沥沥地打湿了宋知意的白色礼服,你这衣服等下不能穿了吧。
没事,还有备用的。
哦准备得还挺周全,孟熙停了一息,发现这话题难聊下去,换了个聊得动的,刚才我听到那女的和你说话了,她谁啊?
宋知意:不
她才刚开了个头,孟熙就听出敷衍来了,用空着的另一只脚轻轻踹了她一下。
或者说蹭,雪白的脚趾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隔着光滑的礼服划过宋知意屈起的腿。
宋知意的手不禁收紧,又怕把孟熙弄疼了,刻意放松下来。
孟熙完全没察觉这一点力道的差别,没好气地说:不许说不知道啊,你看我信吗?
宋知意没办法:是王兰。
谁?孟熙茫然。
宋知意说:她是高三转到一中来的,宋志高的表妹。
哦,她啊。
孟熙经过提醒,想到她是谁了,因此语调都跟着复杂起来。
这也不是什么好话题。
要说高三转学过来,又和宋知意不对付的女生,孟熙还真记得一个,不如说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掉。
宋知意是表面看人缘还挺好的类型。就是说,哪怕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孟熙就不止一次听到过别人在背后说她酸话但至少相处的时候都不会特意去为难她,还表现得很和谐,也不会排挤她,反而隐隐有以她为中心的意思。
在一群还不算太成熟的高中生里做到这个程度,孟熙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针对她的人就会变得非常明显。
比如孟熙,她和宋知意的争斗,大部分尚且算得上良性竞争,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高三转学来的王兰,就是把校园霸凌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她的手段非常粗暴,撕书、剪校服、书桌里放虫子、把人锁在厕所、莫名其妙在走廊泼人一身水
这种程度当然会引来老师的管教,尤其宋知意还是老师心目中的优秀学生,会被挂在杰出校友墙,为母校增光添彩的那种。
但王兰是宋志高的表妹,也就是宋知意继母的娘家人。
她本身就是靠宋氏的背景强塞进来的。何况这些小手段恶毒归恶毒,还达不到被劝退的地步;记过、写检讨这种轻度惩罚,对专职不良少女的她不痛不痒;喊家长呢,王兰的家长听听就过去了,根本不管教女儿,宋知意这边则是完全没人来给她撑腰。
怎么管?没办法管了。
孟熙那会儿已经和宋知意达成和解虽然在外人看来,她们还是不太来往,只是被迫于日渐繁重的学业暂时休战。
眼见王兰越来越嚣张,孟熙气得半死,准备挽袖子给宋知意报仇。别人忌惮王兰,她可不怕!
她忘了,宋知意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不用孟熙为她出头,她下手快准狠,只是利用了一把孟熙的名头,就让王兰声名狼籍地退学了同时,这件事牵扯到了苏缘,意外导致她双腿残疾。
苏缘。
这个名字就像是她们之间的某种禁忌。
她是孟熙的好友,又和宋知意一直有来往,但她们相处时,谁也不会提起她。
早在葬礼那天跑去找宋知意的时候,孟熙就决定把过往都一笔勾销。
但那是她和宋知意之间的事,苏缘又不同。
当然,现在苏缘的腿能治好了,她这些年在国外读书也没有荒废时光,痊愈后还有光明的未来。可谁也不能否认过去曾发生过的事。
这就像根埋进血肉里的刺,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疼,不觉得难受,一旦要把它挖出来,就得做好准备,直面血淋淋的现实。
室内又沉默下来。
比起先前,这种静默仿佛蕴藏着无言的隔阂,将接近的两个人划分出距离。
孟熙不喜欢这样。
她没有用这种陈年旧事去怪罪、或者疏远宋知意的意思。只是谈到这件事,就不知道说什么好,免不了变成无话可说。
她有点后悔自己不够圆滑,没有在变成这种情况之前扯开话题。
而宋知意无声地垂着眼,孟熙从上面的角度,能看清她纤长秀气的眼睫。
来参加这样的晚宴,她当然化了妆。薄薄的红在秀美的脸颊自然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