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子已经很不好了,一巴掌受过来,脑袋迅速偏向一旁,再转过来,脸上肿得老高,嘴角裂开一个干涸的口子,鲜血一股股往外冒。
长公主泪眼望着弟弟竟是对她还在笑,忍不住抱住皇帝,仰头望着房梁,望向一片虚无。
被阿姐抱着的皇帝没有拒绝姐姐的拥抱,却还在诛心地说着:现如今大兴内忧外患,正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候,我偏不信没了那老不死的东西,我们曹家就要没了!
阿姐,阿姐你说,弟弟是不是大兴的皇帝?
你是。
那你是不是我的阿姐?
我是。
那驸马顾劲臣恨我们当年利用他,如今通敌要反了我,你觉得我派他跟谢崇风出征有错吗?我希望他死在外面有错吗?我在自保,亦在保护我们曹家的江山,阿姐,你又在做什么呢?
说话着,皇帝从阿姐的怀里抬起头来,又是一个淡淡的微笑,只是双目赤红,血丝满布:阿姐,你在做什么?
我长公主眸子慌乱了一瞬,随即痛苦的闭上眼睛,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身为曹家的后代,这天下就要拱手让人了,我们的祖先可在天上看着我们,难道曹家的百年基业,就要在今日断送你我的手上?皇帝正襟危坐,捏着阿姐的手,说,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但阿姐,你要帮我
长公主手立即往回缩了一下,但被皇帝死死拽住:你若是松手,我不如现在就自缢而死,也好比死在谢家那豺狼的手里好。
你说。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
皇帝:很简单,如今谢崇风是我的人,手中兵马全部调出去后,长安便只剩下谢祖峥手里的私兵与姐姐的私兵。这两部分势均力敌,可谢祖峥如果跟顾劲臣当真合作起来,我便没有丝毫的胜算,我只要顾劲臣安分下来就可以了。
长公主沉思片刻:你要他死?
只有死人才不会坏事。
你要我拿珠珠威胁他去死?
顾劲臣身边高手如云,轻易不被人接近,毒药暗杀都不会有用,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
长公主简直不敢想象那将是什么样的画面:珠珠他跟顾劲臣感情极好
那又如何?阿姐你忍心看着父亲交到我手上的江山都送给别人吗?!顾劲臣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根本不是珠珠的父亲,珠珠是个好孩子没错,但顾劲臣只是个逆臣贼子,你杀了他,给珠珠重新找个父亲,难道不行吗?皇帝激动着,脸上肌肉都抽了抽。
可可珠珠会恨死她的。
长公主话说不出口,似乎从口中出去,都让她不能接受,可面前的弟弟还在摇晃她的肩膀,对她说:你是我阿姐!你更是曹家的长公主!你不只是谁的母亲
将军出征时大兴许多年没出现过的场面了。
出征时有些仪式来着,顾珠没见过,央着爹带他去看,便有幸占据最佳位置,能够在皇城墙头上将方阵看个清清楚楚,顺便一眼望见骑着有着一身肌肉黑马的谢崇风。
偌大的广场上是一万精兵方阵,城外是二十万兵丁,再加上从各州县征调的兵,等到了北方聚集,便是四十万大军,当然了,顾珠也不知道这时代的领导者们都是什么尿性,明明只有二十万,便会对外夸口是四十万,现在皇帝舅舅派出去四十万人,便对外夸口是八十万大军,乍一听简直就是压倒性的军事实力。
这是一场动员大会,皇帝舅舅就在上头讲话,鼓励将士们英勇杀敌什么的,顾珠离得有点远,听不见,约莫一炷香后瞧见队伍从中间分出一条行马的通道来,为首的谢崇风从最前面起码带头跨出长安皇城的直城门。
壮士们浩浩荡荡地扛着军旗出城,顾珠便转了个身子,跑到城墙的另一边儿看谢崇风远走,那人头也没有回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珠懒散地拿双手撑着脸颊,看着马上之人的背影远去,默默说了一句:加油呀。
虽然铁柱不理他了,但为国出征的谢崇风要加油,毕竟他可还是大兴的子民,要是任由那北边儿的匈奴进来当家作主,他这跟皇家沾亲带故的身份,可是要嗝屁的。
更何况这热闹繁华的大兴,倘若当真沦为战火之城,岂不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风景与这么好的人们?
顾珠的视野随着大军出发的方向渐渐拉长拉宽,将整个皇城外长安城内外的房屋、行人、小摊小贩、车马都引入眼帘,露出个希翼的笑来。
他视线飘太远,却看不见更远更远城外的征北将军在黑色的骏马上回头望了一眼城头,饶是眼神再好也只能看见个模糊的白色人影罢了,于是征北将军只是看了看,狭长的眸子片刻便又半垂下去,过长睫毛的阴影淹没所有不该存在的风暴漩涡。
观礼结束的顾珠领着郭管事走在方才大军走过的长街上。
大军过去,长安百姓除了学子们偶尔谈谈西北战事,其实对普通人的生活改变并不大。
顾珠一路走到最爱的甜点铺子外头,却不想铺子关门大吉,小二正在收拾东西,里面有之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