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声音还很软,虚弱得连着急都缓慢轻飘飘:我说了等等,你小孩子,着急回去送死吗?
我就是觉得万一呢?万一谢将军当真是站在二哥那边的,就有救了!大哥已经疯了,三哥没了,我就怕大哥又疯起来,把我其他哥哥都杀了怎么办?小十二此刻只想着大家,父皇一辈子都在跟老相爷斗,母妃说,父皇很可怜的,我不想看见父皇的在天之灵对我们失望。
你才三岁吧?哪儿来的这么多小心思?顾珠听地心酸。
正还在说话,马车却是忽地停了下来。
顾珠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些力气的手下意识把小十二往自己怀里一带,而后便是愣愣地瞪着一双水色的大眼睛,看着马车的深蓝色帘布被一直苍白修长的手撩起
顾珠认得这只手,当看见这只手的瞬间,他搂着小十二的胳膊便松了,紧绷的身体更是瘫软下去,在看见马车外面下巴都有着青色胡渣、满眼血丝的老爹时,顾珠便抿着下唇忍不住对许久不见的帅爹爹露出个比哭都不如的笑:爹
马车外面的顾劲臣几乎是被这一声爹给叫得三魂六魄都归了位,手犹如铁钳般上前一步将顾珠抱在怀里!
顾珠脸瞬间埋进帅饼爹的胸口,但却嘶的一声,连连喊疼。
小十二原本被两人夹在中间,很有些小大人的尴尬,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样,哪怕自己没有做错,也因为他是大哥的弟弟,是姑姑的侄儿,而好像也是使这父子分离的凶手,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什么。
没资格的小十二很快从小表哥的怀里逃出来,就见小表哥比在皇宫里还要娇气一百倍地哭,眼泪不要钱似的掉,声音抽抽噎噎地说:我肩膀疼,爹我手是不是要没了?
再看那风华灼人的驸马眼里的痛恨几乎毫不掩饰,一时竟是碰也不敢碰小表哥一下,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去摸小表哥的手。
小表哥的右手原本骨架就纤细得很,从前秀气地像是嫩笋,指尖是漂亮的粉色,健康又极为迷人,哪怕是透着青色的经脉,也精致地要命。
如今那放在驸马手掌中的右手一看颜色就不太正常,青紫且血管格外明显,指甲也许久没有修剪过,于是瞧着,哪怕骨相再好看,也令人感到不适,有种病态的脆弱,仿佛能一捏就碎掉。
驸马沉默地看了许久,没有怎么敢碰,声音哑而充满宠溺地味道:不怕,不会的,别怕不要怕,先跟爹回去,然后咱们看大夫啊,不要怕,不要怕。
你也别怕顾珠听着帅饼爹魔怔一样重复这些话,念得他难受,反过来便安慰起老爹来。
父子两个好一通互相安慰,等顾珠趴上了帅饼爹的背,要换一辆马车走人的时候,忽地回头,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要偷偷溜走的小十二说:小十二?你当真要回去?城里还在打仗,你能回去吗?你听话,等回去后咱们慢慢想办法好不好?
小十二皱着小脸,严肃地摇了摇头,很礼貌地跟驸马还有小表哥行礼鞠躬了一下,说:多谢表哥担心,可阿济必须回去。哥哥们也想我跟着你走,我知道他们是怕失败,大家都死了,没有人能够留下来继续反抗大哥,但倘若大家都没了,我一个人也不想独活
小十二还小,但却固执极了,说完,也不等顾珠点头,自己就拿起缰绳,在马屁股后面啪一下子打下去。
马车瞬间便动了起来,顾珠哪里能放心这么小一个小朋友傻乎乎地回去送死?鬼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他紧张地拍了拍老爹的肩膀,没说话。
顾劲臣眉头皱了皱,本不想管,但却还是对郭管事示意了一下,郭管事便上前轻易将躁动的马拦下,顺手又把马车里的小十二单手滴溜下来,一行人换了马车,迅速撤离长安城,在城外二十里的小镇子上落脚。
顾珠一路时醒时睡,到了庄子上,终于是好好休息了一顿,一觉睡到了半夜。
他是被疼醒的,胃疼,浑身冷汗随着一个哆嗦全部出来,然后睁开眼就看见昏黄灯光下床边不知道坐着看了他多久的帅饼爹。
昏黄的灯光下,爹的样子像是雕塑,明暗分明,脸发丝都像是带着锋芒,眼里的沧桑显而易见,但又稍纵即逝。
宝宝醒了?
顾珠过了年就要十八岁了,依旧有人喊他宝宝。
他软软应了一声,哪儿哪儿都觉得委屈:我好饿
就等着你醒来用点儿养胃的东西,听那曹济说你一直都只吃小巴掌大的饼子,肯定饿坏了,但不能吃太急。
一面说,顾劲臣一面将床上只着单薄小绒亵衣的宝贝儿子横抱起来,动作很轻,因为他儿子也很轻,对他来说轻得要命,要他的命。
顾珠被抱起来,靠坐在小榻上,腿上被盖了厚厚的毯子,还没有正式入冬,四周已然点了好几个炭盆,于是他暖和极了,不一会儿面前又多了一碗熬成糊糊状的米粥,只放了一点盐,没什么味道,但被老爹吹到合适温度后送来,却叫顾珠吃得很香。
顾珠吃着,发现自己肩膀上缠的布条好像换了,便问: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