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江别秋再次拨通了路易斯的通讯。
连接时间有些久,数据加载一条条掠过,就在江别秋以为对方不会接听时,光标一闪,路易斯的投影出现。
时隔不过一天,路易斯看起来愈发憔悴。抛开疲倦不谈,他眉宇间的躁郁与不耐即便隔着通讯器,也几乎能凝聚成攻击的利刃。
江别秋原本还试图从侧面套话,但看到路易斯的一瞬间,就改了主意。
二人虽然曾经因为酒吧窗户的事,有过一段不太好的来往,但好歹也一起对抗过S级向导,往上说,算是有过过命的交情无论路易斯自己承不承认。
所以江别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在哪?
路易斯没有立即回答,反而细细地看了江别秋半晌,才反问道:怎么?
江别秋:无论你在哪,你现在需要立刻使用向导素,或者让向导对你进行精神安抚,否则你的状态会越来越差。
路易斯的状态,乍一看像是疲劳过度,但江别秋接触过诸多濒临精神过载的哨兵,一眼就看出有问题。
他原本以为最近是路易斯的精神过载期。只不过恰逢方觉失踪,所以没来得及顾忌自己。
可路易斯却说:我的精神过载期前几天刚过。
江别秋一愣。
普通哨兵精神过载期是有一个峰值的,也就是说,如果在周期内刚度过精神过载,短期内精神就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除非,外界有影响哨兵精神力的东西。
路易斯此时应该仍然在找方觉,所以他所在的位置至少离方觉失踪之处不远。两者一结合,江别秋隐约觉得,方觉的失踪或许与这个影响哨兵精神力的东西有关。
他当机立断道:路易斯,我有两个问题,希望你回答我一下,可以吗?
路易斯揉了揉眉心:说吧。
第一个问题,方觉失踪之前在哪?
按理说,黄昏塔作为人类基地唯二的生活管理区,安全性是毋庸置疑的,方觉一个执行长官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地失踪?
可路易斯看起来仍然不想多说。
他面路犹疑,向来戏谑的脸在视线昏沉的背景中愈发显得阴沉。
江别秋笑了下:那我问第二个问题吧,黄昏塔的人找过他吗?
路易斯张了张嘴,良久,苦涩地摇了摇头。
他说道:你既然能问我这两个问题,不就证明你心里有了答案?
江别秋不为所动:路易斯,猜测毕竟不是真相。
两相对峙中,唯余风声。黄昏区的黑夜静谧无边,而路易斯背后的风声恍若沙漠风暴,卷起滔天巨浪。
一静一动,割裂又混乱。
片刻,路易斯终是开了口。
方觉当初从子夜区回来,在带着一身大大小小伤口的情况下,被架到了会议桌前。黄昏塔区的管理们对他的伤视若无睹,开口便问:方长官,破晓呢?
这般情景,好像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和黎明塔一样的人工智能,输入口令后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但方觉显然不是。
所以他只是淡漠地瞥了那人一眼,绕到另一边坐下,垂首摩擦着手腕内侧。
他的父亲多年前在战争中丧生,而母亲张雨庭成了塔区最高管理者之一。干练冷静的女士走上前来,扬首道:方长官没找到破晓。
此话一出,座中瞬时爆发出一阵轰然之声。
有人埋怨,方觉不是信誓旦旦地说那里一定有破晓吗?有人阴阳怪气,这个长官当得可真轻松,动动嘴皮子就让大家陪着劳力伤财一场!还有人直接质疑,方觉行不行啊?耍我们呢?
众说纷纭,但无一善言。
张雨庭清了清嗓子,冷冷道:破晓的存在始终是人类基地的一个隐形危机,这次没找到,下次就继续找。
有人轻轻一讪:是啊,让塔区的人上上下下连轴转了大半年,最后却轻飘飘一句没找到打发了,合着我们就是彰显你领导力的工具呗。
方觉心下冷笑。
黄昏区不像黎明区,后者有黎明塔领导,不至于太过混乱。而这些高立于黄昏塔区内部的人,并未直面有破晓存在的残酷世界,生死、悲喜、爱恨都像遥远的传说他们甚至不相信真的有破晓这种东西。
张雨庭抬手拦了下那人面对方觉不满的视线,道:那你想怎么样?
那人瞥了方觉一眼,笑道:不敢,方大长官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怎么敢有问责的想法?
问责。
说了半天,还是想问方觉的责。
而此时的方觉终于舍得抬眸看他一眼,也看着所有无动于衷的人一眼:既然是问责,那不如让我去白屋?
白屋?!听到这儿,江别秋忍不住打断,方觉去了白屋?!
没有。路易斯摇摇头,眉宇间依旧是化不开的戾色,白屋这种能够增强感官的地方,哨兵进去就没半条命,就算是阿觉也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