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了。
江别秋不再管雪球,态度强硬地走上前去。但这一动作印入雪球的眼中,深深地刺激到了它。雪球本就焦躁,霎时间不管不顾地朝着江别秋的手腕咬去。
雪豹的咬合力度不容小觑,江别秋却连躲都没躲一下。
利齿在手腕上留下一道深而长的划痕,血直接渗了出来。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江别秋的袖口,也染红雪球的眼。
呜呜
看见血色,它才像终于找回理智,可怜巴巴地叫了两声。
回去吧。江别秋温声对它说。
即便痛苦到浑身都在颤抖,雪球依旧固执地守着方觉,毛发上沾到江别秋的几滴血,让它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它微微抬起头,用鼻头蹭了蹭江别秋的手,才渐渐地消失在空气中。
是精神阈值。
江别秋苦涩地想。
没有任何一件事指明,方觉的昏迷是受到谁的精神攻击。他的精神海强悍且坚固,寻常人根本伤害不到他。
除了精神阈值。
江别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甚至有一种这一天终于到来的轻松感。
他将额头与方觉相抵,缓缓闭上了眼。
精神结合之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早已灵魂相通。可此时此刻,在精神阈值的阻拦下,江别秋的精神触网才刚刚触碰到方觉精神海的外层,就再也进不去了。
仿佛无形中生出了一张屏障,把方觉的精神海与外界隔离起来。
橙色的网状线性不断想要穿过屏障,往更深处的精神海里去,但无异于蚍蜉撼树。
屏障受到攻击,发现这些不自量力的精神触网,似乎嘲讽地发出一声笑,噌的一声,将精神触网反弹开来。
江别秋疼得眼前一黑。
他只是想要进入方觉的精神海探一探损毁程度,就被如此排斥
原来那些失败的向导都不是路易斯瞎说的。
江别秋忽然有点想笑。
在方觉本人无意识排斥的时候,谁也无法窥探到他内心,哪怕一分毫。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为了救他,愿意和他结合,愿意和他这种人共用一个灵魂。
江别秋目光沉下来,再次将自己的意识沉入那片暗色的海洋中。
虽然他的精神触网已经破败不堪,但还有安抚的作用。他不想,也不甘心就此放弃。
守在门口的精神屏障依旧坚固,这是精神阈值精心铸造的一个牢笼,它把方觉的意识关在里面,让他一点一点,在失感中死去。
方觉,方觉。
江别秋每念一声这个名字,脆弱的橙色触网就狠狠地撞向屏障一次。
许多线性在碰撞中烟消云散,片刻后,又有许多条前赴后继地补上。
方觉
一次又一次,江别秋不顾自己将要碎裂的精神海域,疯了一般想要冲破屏障。他的目光因疼痛而涣散,几滴汗水顺着下颚流进衣领,额头上爆起的青筋也如盘虬的树根狰狞而可怖。
可他握着方觉的手是温柔的、小心翼翼的。
甚至没将方觉的手捏住一点印子。
屏障摇晃着,震颤着,在精神触网的横冲直撞下,终于裂开了条口子。随即,橙色的精神触网找准机会,一举钻进了进去。
瞬间爆发的疼痛,使得江别秋眼前白芒一片。
他的意识在雪白的幕景里漫无目的地飘着,那片熟悉的海域不见,只剩下满目的白。
和方觉本人一样。
方觉
他无意识地喊着。
倏地,眼前雪山般的苍白褪去,精神海域里,出现了另一幅场景。
那是一片混乱的战场。
一艘破损的军舰里,有人正缓慢地从中爬出来,看样子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他身上穿着规整的制服,但染上许多血污,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军舰的门被他一脚踹开,紧接着,他整个人从里面翻滚出来。
少年是个哨兵,看起来像陷入精神过载,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然而不知何时,另一个更小的孩子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他身形单薄得可怜,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显然流浪许久。只是他背对着人,让江别秋看不见他的样子。
是个向导。
江别秋浑浑噩噩地意识到,少年哨兵如果不被安抚,就要死在这里了。
果然,小向导用额头抵着少年哨兵的额头,观察了片刻,才嘟囔道:你要死啦。
少年哨兵:
我的小狐可以救你。向导说,你愿不愿和我结合?
少年哨兵自然回答不了。但小向导似乎也并不打算询问哨兵的意见,他自顾自地将哨兵抱着,笨拙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下。
啵的一声,响彻天际。
江别秋耐心地看着这幅略显滑稽的场景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但此时此刻,疼痛让他的思维转得有些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