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歌一身单薄地站在院子里,叹一口气,吐出的白雾都带着萧索,身后是同样意志消沉的燕行。
几日不见,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状元郎如今判若两人。
惠州远在三千里之外,光是路上就要花去数月,那里的势力盘根错节,不仅有太子的人,还有白容的人,还有地头蛇,他初入官场,如何会是那些人的对手。父亲的影响又只在盛京,他孤身一人上任,前途迷茫,就连回不回得来都未可知,余生还有什么指望?
他甚至不敢开口求姐姐等他,怕她拒绝,更怕她等来的也是绝望。本来设想的很好,他有信心可以解除两家婚事,如今……燕行惨笑。
燕云歌只是略垂着眼,看远处老梅寒蹇,花木扶苏,她忍不住过去伸手摘梅,看了几眼又失了兴致,将手中红梅揉碎了扔进水里。
她从不是自怨自艾的女人,只是将今生和前世相较,不免郁结和意冷。她第一次痛恨自己女子的身份,内心幽幽生了一团野火,恨不能突破世俗破茧出来。
一时两人痴望着水流,皆是默默无语。只有揉碎的乱红沉沉浮浮载过了院墙,不知漂向了何处。
燕云歌的迷茫和失意只维持了几天,便因一个梦破局了。
梦中,她嫁作新妇,晨昏定省侍奉公婆,闲时就是在房里下棋或练字,收起抱负贡献才华最后让男人的仕途走得更远。她一生被困于后宅,最得意的事情就是生养出了一双优秀的儿女,然后看着女儿如同自己一般走完乏味的一生。死前,她回顾一生,发现最快意的日子竟是女扮男装行走江湖,一手建立燕楼的时候。
她睁大双目望着床檐,耳边是男人的叹息和儿女的眼泪,却都留不住她即将解脱的人生……死后,她悬浮半空,听到的是儿女的声声哭诉,丫鬟妈子反劝他们,你们的母亲一生的荣华与安稳,是个好命的夫人。
好命的……这般就是好命的……
午夜惊魂,她半夜坐起,生生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想到女子死前眼里的麻木,燕云歌就觉得遍体生凉,如果这是她顺从命运死心嫁人之后的一生,她此时完全振作了起来!
再好的男人,都不能教她丢了志向,虚度了这一生。
第二天,燕云歌想通一切,精神甚好的出现在燕楼。
无尘见她无碍,心中担忧散尽。这个女子一直强大到让人模糊了她的性别,她心里压着太多事,偶尔一次发泄并不是坏事。
见燕楼一切运作正常,宫里也没有最新的消息送来,燕云歌没有留下嘱咐,转去找了白容。得知已经有面生的人在试探接触府内进出的家将,燕云歌惊讶皇上的速度,更心寒他的心狠。白容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想着手布局。
没想到商讨了几个时辰,一切都定妥,最后对探子人选,两人有了分歧。燕云歌坚持用魏尧,白容却怕魏尧会在最后反水,反将自己供出。
两人商讨至晚上都没有结果,不欢而散。
燕云歌在即将掌灯前回到相府,望着去西苑的走廊,想了好一会,最终迈出了步伐。
燕行听到小厮的回话时,以为耳朵出现了错觉,对她的出现大为激动。
……
黑夜,一辆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已经无人的街道。
马车内安静无声,燕行枕在燕云歌腿上,无声流泪。
燕云歌平淡的看着,既没有安慰,也没有难过,冷淡得一如既往。
燕行抽抽噎噎,“姐姐……我不想走……我想留在你身边……”
燕云歌眉头不动,任他大哭,任他抱着自己,任他诉说着他未实现的抱负和理想。
车子缓缓向前,清脆地马蹄声配合着压抑地哭声,形成一道难言的旋律。
直到马车停下,燕云歌拍拍他,“下车走走吧。”
燕行迅速擦干眼泪,起身抬头,那哭的红红的眼,分明是那么的稚气。他不过是名十五岁的少年,纵然天资聪颖,也不过是少年。不是谁,都像她能活上两辈子,也不是谁都像她心若岩石,狠心无情。
燕云歌叹气,是她对他太苛刻了。
燕行扶她下马车,两人走在安静且有些清冷的街道,马车慢慢地跟在身后。
这夜里的风,令人身上起寒,燕行哭了一阵,倒不觉得冷。
一路无话,燕行享受这般安静,偷偷去牵了她的手,冰冷的手没有抽离,一直握在他温暖的手掌中,直到走到一处威严宫殿前。
燕云歌停下脚步,遥望着面前这座肃穆森严的宫墙,她的声音轻柔缓慢:“盆景秀木因被人喜爱,被困于小小的瓦尊之中,才破灭了成为栋梁之材的梦。然而,也不是每一颗树都能被打磨成功,人当如树,只要根扎的够深,早晚能够参天。惠州未必就是绝望……”
她侧目,认真专注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因为你还有我。”
燕行因震撼,此时说不出话来。
“知道那是哪吗?”她抬手一指。
“是皇宫。”燕行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