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出什么了?”
小吏见燕云歌惊讶,凑近问。
燕云歌指着卷宗上关于死者伤口的描述,招他过来看,“前面四个死者的伤口一致偏左,都是先被闷死,又被钝器所伤,伤口大约三到四寸,最后一名死者死状相似,可是伤口——你看这里仵作画的图,伤口朝右,被利器割伤,与张青手里的匕首吻合。”怕他不理解,她说着又以手为刃在空中比划着,“这个伤口必须要惯用左手的人才能造成。”
小吏一下明白了,“但卷宗上并未表明这点。”
他想了想,又接道:“他或许有同党,前面四起的案子是他犯的,第五起的同党跑了,他眼见逃不过,只好束手就擒。”
的确有这个可能。
燕云歌又将卷宗翻到前面四起案子,仔细看过后,指着上头的供词给小吏看,“并没有证据指明那四起案子是张青犯的,包括第五起案子也是,更夫并未亲眼瞧见他杀人,凶手是个惯用左手的人,张青并不是,他为何要认?明明可以百般抵赖,他却供认不讳,难道府衙屈打成招的不成?”
小吏若有所思,是人都怕死,他见多了证据确凿还矢口否认的犯人,像张青这般配合的确是少见。他再看卷宗上顾行风批的再审二字,看来顾大人也瞧出了古怪。
“至于顾大人为何又定了秋后处斩——”
燕云歌已将卷宗合上,双手拢袖,面无表情地道:“因为连续死了五个人,衙门要给百姓一个交代,也因为张青已经认罪,何不顺水推舟。至于真凶,暗地里若能擒获,皆大欢喜,若是不能……”
若是不能,顾行风也尽了他应尽的职责,就算日后抓到真凶,他在这案子的处理上也无可指摘。
顾行风的确聪明,也会做官,换别的侍郎早就朱笔一勾,定了斩立决,而他此举,既为一个未曾谋面的私塾先生多搏了半年生机,又不开罪地方府衙,以后真追究起来,怪也只怪捕快抓凶不力,糊涂县官急于结案,全程可没他什么事情。
可怜的是那几条枉死的性命,得不到应有的公正,可时间久了,谁又还记得她们。
人命珍贵,那仅限活着的时候,死后,任是什么公平公正都来得太晚。冤假错案她在前世见得太多,便是不眠不休,彻夜伏案批注,也多是无能为力的时候。若非寒心彻骨,她最后也不会挣脱了刑部的泥潭改去了吏部。
今生与前世何其相似,但同样的,她不会让自己在刑部待太久。
小吏听罢,微一扬眉,“你这小子年纪不大,看事物倒凉薄。”
被人称作小子,燕云歌不悦地正要回,那头——
“顾大人,此事有些棘手,要劳您多费些心……”
议事的侧门打开,一位年长的官员向顾行风告辞。
顾行风拱手相送,客气道:“宋大人客气了,这是本官分内的事,应该做的。”
两人又客套几句。
燕云歌和小吏低头相送,待那官员走,小吏才向燕云歌介绍,“那位是大理寺少卿,宋言宋大人。”
正三品的官,何以对顾行风如此客气?
燕云歌记在心里,那头顾行风已经走来,他神情疲惫,显然在里头周旋了许久。
小吏撞了撞燕云歌的肩膀,低声道:“你快去将里头的卷宗抱出来,顾大人等会要用的。”
燕云歌依言去了,相关案宗足有几十册,她来回跑了几次才搬完。
最后一次出来时,顾行风正并肩和小吏往外走,她追上去想问今日的公务安排,依稀听见了顾行风斥责的声音。
“堂堂大理寺丞穿成这样,也不怕御史台的人看见。”
“放心,我避着他们才敢过来,你近日得空往我那去趟,州县呈报的疑难案件堆得快比我人高了,全等着送交你们刑部复核,而你们刑部一个比一个忙,我今天要不是赶早了,怕又堵不到你。”
“抱歉,我近几日公务缠身——”
“行了行了,知道你忙,就三天,不然拨我两天也成,误不了你顾大人的大事,对了,你那书令史哪来的?人还挺聪明的。”
“堂堂榜眼能不聪明?”
“欸,就是抢了你——她怎么到你这来了?哈哈别是你使得绊子,朝吏部要的人吧,不然堂堂榜眼欸……”
“胡说什么!我哪有这等工夫——”
两人走得远了,声音渐不可闻。
燕云歌早就收住了脚步,漠然的脸隐藏在连扇的窗柩后面,半明半暗,神色难辨。
夕阳下,巍峨的宫殿衙署静静伫立在皇城以北,这里是与刑部一街之隔的兵部,占地之广据六部之首,三厅九栋,气势恢宏,不算上给皇城军练兵的校场,整个兵府占地五千余方。
柳毅之倚靠在阙楼,远眺皇城脚下百姓日落而归,看天空中倦鸟归巢,又看地面上皇城军汗流浃背地挥拳操练,也不知是哪个让他正瞧地有趣。
“在瞧什么?”
“在瞧——”柳毅之见是他来马上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