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燕云歌的冷言冷语:“他疯癫行事,京里谁人不知,你自降身份与他争执,是想置我于何地?你我夫妻一场,你对我若这点信任都没有,不如早早和离……”
“我……”秋玉恒更不敢说。
“我没发疯,我是你男人,也就是半子,为母亲守灵是理所应当。”柳毅之面不改色说道。
与他争执,缓了语气,表情却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低低道:“柳大人请回罢,往后也别再来了。”
秋玉恒一听和离蓦然怔住,回头想要解释。
柳毅之被这油盐不进的性子气个不轻,可又觉得她这个样子实在可怜,心中有火发不出,脑子也不知怎么想地,当即往她身旁一跪,接过她手里没烧完的经文,“分我一些,我也给母亲尽尽孝心。”
“你母亲可知晓你来这里?”
柳毅之又恼又怒,心里妒火中烧却不能发作。他等着云之推开秋玉恒,毕竟她对自己一向不假辞色,没道理会纵容秋玉恒的出格举动。可出乎意料的,燕云歌只是轻轻说了句“松开”,向来清清冷冷的双眼此刻因为疲倦,竟显出几分柔和来。
燕云歌这才注意到他孝服里的骑装,眉心一拢,正色道:“与我说实话,你今日是从哪里过来?”
燕云歌双眼微眯,已有杀意。
他连忙上前,文香跪在燕云歌身后,先看见了他,吓得脸色更白了。她赶紧撞了撞赵灵,赵灵浑身一激灵,喊了声,“秋世子到!”
秋玉恒嘴里的“要你多事!”在看见是柳毅之后,不由噎住,愣了好一会,才怔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玉恒看看他,又看看燕云歌,终于像想通什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柳毅之宽袖拂过身后,背着手,慢悠悠地道:“秋世子都能在这,本官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
“来人。”燕云歌突然走出去,招来候在外廊上的武将,严厉道:“派人去国公府传话,柳大人身子不适,疯疯癫癫惹出不少笑话,让他们赶紧来将人领回去。”
心心念念数月的女子伏身跪着,额头抵着地面,她身旁有道突兀的身影也随她一起,虔诚的跪拜。
燕云歌诧异地看他。
秋玉恒身上还穿着骑装,自觉不妥,主动朝主事的张妈要了一身孝服,跪在了燕云歌身旁,咚地一声磕头。
少年抬眸,双眼通红,“对不起,我来晚了……”
此言一出,满堂变色。
秋玉恒心痛难当,伸手将她抱住,死死忍着眼泪,“我想陪着你,你别赶我回去。”
柳毅之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嘴角勾着,似好心提醒,“本官听闻今日军队选拔百夫长、千夫长,秋世子得了个好出身,不经武举,也能有幸参与选拔,不仔细着珍惜机会,怎么溜达到这来了。”
赵灵和文香面面相觑,而走到厅外的莫远不觉停下了步伐,挥手制止想要上前通报的副将。
秋玉恒不顾校场考官的阻拦,一口气跑到莫家,正见这般景象。
秋玉恒看出了端倪,快步上来抓住柳毅之的领口就想动手,“你将刚才的话说清楚!你与她什么关系!”
武将们面面相觑,他们大多认识这位出格的嫡二子,真要一起动手,怕也不是对手。
她的眼睑微微合上,似头疼,似无奈,轻声一句:“你不该来。”
“我得了消息就赶来……还来不及……”秋玉恒神色慌张,支支吾吾地。他当时在校场等候考试,听到其他人眉飞色舞地讨论燕相府和将军府地这桩奇事,大惊失色下想也没想地就赶来了,别说知会府里,此刻才想起连考试都给耽误了。
燕云歌没有给他机会,冷冷地盯着秋玉恒,“你听着,这话我只说一次。我不是那等儿女情长的女子,情爱于我从不值一提,你我虽是媒妁夫妻,但该有的尊重和体面我都会给你,对你……我也会尽心相护。可你若听人说几句就爱起疑,我招人喜欢反成了我的过错,那我劝你,我们早日和离也好,省得以后离心离德,家无宁日。”
柳毅之来不及高兴,表情就僵在脸上。这些年多少人骂过他是疯子,他早就刀枪不入,可话从她嘴里出来——这一瞬间,他却连对上他人视线的勇气都没有。
秋玉恒脸颊火辣,表情难看。那头的人重新跪回火盆前,消瘦的肩膀似突然垮了,显得萎靡不振又孤独无助。侧转过来的脸颊消瘦苍白,
燕云歌面色平静地叩首,仿佛没听见。
赵灵急得不行,想动手去拉燕云歌的衣角,文香赶紧拦住了,轻微地摇了摇头。
“秋小世子临场逃脱都要来磕头,知道的人说你一句孝心可嘉,不知道的人只会当我们云之手段厉害,将你拿捏地连族上名声都不顾了,你不成体统,不怕惹人笑话,”话到这,徒然不客气起来,“却也该为她多想着一些,但凡你争气一点,她何至于这么辛苦……”
燕云歌只让他磕了三个,在他第四个磕头下来前,双手紧紧扶住了他的胳膊,“够了,三个就够了……”